林澈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几年不见,程御史倒有些进步,不似从前迂腐。”
贺兰梨花派去的人乔装改扮成了宾客,添油加醋地将谢轻舟描述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诸如抢占他人之妻、收受水贼贿赂、草菅人命、媚上欺下,桩桩件件可谓罄竹难书。
可程御史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江湖,就算本性耿直,可吃过几次亏,上过几次当后,对于这种一家之言,心中多少有些怀疑。
若是程御史再年轻上二十岁,肯定当时就拍案而起,闹得宾客人尽皆知。但这回他硬是生生忍到了回府,这才派人去细细打听。
谢轻舟提了提嘴角,笑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他倒是个肯为百姓着想的好人。”
林澈撇了撇嘴,“可惜的是缺了点手段和脑子。他打听到的消息,可全是贺兰梨花放出去的。如今正收集证据,想着怎么在圣人面前参你一本呢!”
谢轻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没有放在心上。
“你现在在程御史心中可是一个鱼肉百姓、为祸一方的国之蛀虫。恨不能——”林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快呢!”
孟韵担心地看着谢轻舟,一脸凝重。
她知道谢轻舟不是这样的人,可贺兰郡主的人颠倒如此是非黑白,再加上朝中程御史,孟韵心里很为谢轻舟担忧。
难怪他不得不找个人假成亲——孟韵也暗暗庆幸,还好她点头答应了,没有给谢轻舟添麻烦。
楚容见孟韵一脸担忧,笑着打哈哈,“有你们二人在,还怕对付不了贺兰梨花那些小伎俩?圣人明察秋毫,咱们谢大人一定不会有事。”
说着说着,楚容也面露些许难色。
程御史的事瞒得了祖父一时,瞒不了一世。真不知道该不该提前知会他老人家一声。
“没事。”谢轻舟安抚地拍了拍孟韵的手背,警告地看了一眼林澈,“别吓着她们。”
林澈悻悻地点了头,亦对孟韵和楚容劝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谢大人有主意着呢!”
孟韵面上轻松地笑了笑。
她对谢轻舟还算了解,知道他一贯有主意应对——讨伐过穷凶极恶的水贼,惩罚过狡诈的李六郎,面对远在长安、权势滔天的贺兰郡主和她背后的人,但愿这次风波他也能平安度过。
*
三天后,孟韵回门,二人携礼来到孟府。
谢轻舟一早便吩咐人将回门的礼物备下,又按照他观察孟家人的喜好习性,分别为各自安排了称心的物件儿。
孟老秀才得了一方好砚,据说是西北来的稀罕物件儿;老夫人和陶玉,由孟韵选的料子,加上给未出世的孩子,谢轻舟再添了三倍;至于孟大郎,谢轻舟早已替他向某处的商队引荐打点,解决了生意上的燃眉之急。
回门的花销孟韵一一看在眼里,她本想塞些银子给谢轻舟,多少补贴一点,但谢轻舟摇头拒绝,坚持不收。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哪比得上你陪我去长安一事凶险?日后再不许做出这种事,否则便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谢轻舟如此,孟韵只得作罢。
看着父母兄嫂面上的喜色,孟韵心里也不禁欢喜了许多。
他们一家人其实早该这样的——若是她几年前乖乖听话,不闹着要嫁焦文俊,眼前和乐美满的场面也不用等到今日。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连阿娘问你话都没有听见。”谢轻舟揽住孟韵肩头,棉袍松软的手感让他忍不住稍握紧些。
孟韵被他一捏,回过神来,见家人都看着自己,被谢轻舟这么揽住,忽觉有些羞涩。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孟韵想了想,决定把三月前要去长安一事说出来。
“我方才是在想,等年一过咱们就得动身去长安。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苏城,离家那么远,多少有些舍不得。”
孟老夫人有些吃惊,来回看着孟韵和谢轻舟二人,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长安?”
孟大郎道:“阿娘,妹夫本就是长安人士。小妹与他新婚燕尔,作为新妇,也合该去谢家拜访一下家中长辈。”
孟老夫人这才点头,“倒是我糊涂了,忘了谢大人并非苏城人士。”
谢轻舟松开孟韵,拱手作揖,“请二老兄嫂放心,临帆一定好好照顾韵娘。”
孟老秀才将谢轻舟扶直,郑重道:“快些起来吧孩子,把韵娘交到你手中,我们都是放心的。”
“小婿一定不辜负二老的信任。”
傍晚时分,天上飘下零落的雪,霜花凝结枝头,映照院中铺了一地绵密的白。
孟老夫人一听孟韵要去长安,心中只觉不舍,担心露出心思引来孟老秀才责备,便找了个由头,只留下母女二人在孟韵闺房内说话。
虽说谢轻舟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不必过于替他担心程御史的事,但孟韵的掩饰并非炉火纯青,在与孟老夫人的叙话中一朝不慎,露出了马脚。
孟老夫人担心女儿,当即追问道:“韵娘,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