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韵在心底告诉自己。
只不过这次,帕子还未搭上他的额头,谢轻舟便已经伸手抓住。
“唉——”
他将帕子一把抽过去,动作比清醒的人还要利落,然后轻轻一压,她的手掌便盖在他的额上。
“我不想用帕子,冰得头疼。”他闭眼说着,眉头可见舒展。
凉爽柔软,用手果然比帕子舒服。
孟韵气笑,心道这人不仅喝迷糊了,还挑上了。
“我的手刚摸过灶上的草灰,大人就不嫌脏?”
谢轻舟摇头,咂吧了两下嘴,对她的这个问题不以为意。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孟韵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竟然和醉鬼讲道理。
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摁在额头,孟韵见谢楼迟迟不归,心中忽地一动,小心翼翼在床边坐下。
她仔细打量着谢轻舟,视线一寸一寸掠过素日便知道他俊朗的面容。
谢轻舟的眉眼生得格外吸人,尤其眉骨深邃,似笑非笑时看着你,模样看起来可恶,又让人拿他奈何不得。
这时,夜风刮动了门扉,发出一阵轻响。
屋内暖光融融,炭盆散发的热隔绝了蔓延的寒气,无声守护着这方安静的天地。
外间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楼提着热水,姗姗来迟。
“孟娘子,让您久等了。”
谢楼推门进来,便见孟韵匆匆从床边起身,慌慌张张地朝他走来。
孟韵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谢楼手里提的水,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她不敢正视谢楼,飞快说道:“啊那个,我先走了。你好好看着你家郎君。”
说完,不等谢楼说话,人便已经跑了出去,像是知道屋里有狼,生怕会被捉住吃掉一样。
谢楼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低头笑了笑,又看向了床榻。
他家郎君不知何时已经坐起,领口凌·乱,斜着身子靠在床柱,颧骨绯红,扶持沉重,像是才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
谢轻舟没看走过来的谢楼,望了一眼孟韵离开的方向,慢慢垂下眼皮,哪里有半点方才的醉态。
谢楼搔了搔后脑勺,一副心里明镜的样子,龇牙咧嘴站在一旁,等着谢轻舟吩咐。
“看够了吗?”谢轻舟薄唇微张,凉凉问道。
“够了够了,看够了。”谢楼忙不迭点头,将提来的热水送到他面前,不敢再笑。
温热的水覆在面上,不同于柔软的掌心,鼻尖吸进了少许水气,谢轻舟的脸上浮现出的红,逐渐带了些温润的邪肆。
水珠从眉梢滴落,点出眼底的圈圈涟漪,让水中倒映的人面变得皱巴。
经过这一日的努力,谢轻舟觉得自己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孟韵并不排斥他的靠近和触碰。
谢轻舟看着重新回复平静的水面,再次扬了扬嘴角。
**
原本第二日,谢轻舟便该告辞离开。
天上的雪实在下得太大,马儿在圈里待着,怎么也拉不出来。
没办法,孟韵只好留他在家里又多住了一日。
对此,家里的女眷倒是格外欢迎。孟老秀才和孟大郎一如既往表现得淡淡的,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不悦。
两三日后,雪霁天晴,柔风再起。
孟韵因着铺子有事,便提前和谢轻舟一道启程,返回苏城。
她发现谢轻舟格外会哄人,尤其是对付孟老夫人,老人家简直巴不得他在家中继续住下去。甚是厉害。
马车内。
孟韵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大千世界冰封,银装素裹,一面感叹美景甚妙,一面与他搭话。
“我从前倒是未发现大人有这般本领,竟能将我阿娘哄得如此高兴。”
与他素日铁面无私,常常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截然不同。
谢轻舟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卷,“我还能将人哄得更高兴一些。”
语毕,她的手里便被塞了一只热乎乎的暖炉,用湖绿绸缎包着,上绣一枝含苞待放的腊梅。
“大人是在变戏法吗?”
她方才并没有见他手里拿着炉子。
谢轻舟握拳抵唇,清咳一声,低声道:“车上一直都有。”
不过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孟韵含笑偏头看他,难得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十根手指回握,将暖炉牢牢包在掌心。
她忽然起了作弄的心思,故意道:“这下有了大人的炉子,我这手也不知该不该冰了?要是我下回也喝醉了,这可如何是好?”
有道是:州官放火,百姓点灯。
只准他轻薄撩拨,就不允许她回击一次吗?
谢轻舟仿若觉得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抬头看着她,见她含笑嫣然,才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是故意的。
谢轻舟妥协似地一笑,答非所问。
“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