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因为一场病,陷入了冷战。
傅渊逸憋了一天才起烧,他烧得没盛恪高,38°5左右,但他连着烧,吃了药也退不了几分,药效过了又开始持续高烧。
咳得也比之前厉害,根本没法平躺着睡,只能坐着。吭哧吭哧地喘,胸口大幅度起伏,嘴巴鼻子一同呼吸依旧上不来气。
盛恪给他喂止咳糖浆,刚含进嘴里没咽呢,直接推开盛恪跑去吐了。
吐完连抬头都没力气,低垂着脖子蜷缩着。
盛恪过去将他抱出来,傅渊逸烧得晕晕乎乎地挂在他身上,一双眼被高烧和生理泪磨得通红。
他盯着盛恪,像是要在他身上凿出个洞,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先破这僵局。
盛恪又带他去了医院,做了CT,显示肺部有阴影——肺炎,得住院挂水。
傅渊逸这会儿没力气也没脾气,盛恪将他放在哪里,他就待在哪里,裹着羽绒服把自己缩得小小的。
盛恪拿着住院单回来时,他们隔着长长的医院走廊对望。
傅渊逸明明什么都没说,盛恪却知道他在喊他。
疾步过去,傅渊逸伸手要抱,盛恪便蹲下,让他圈住自己。傅渊逸哑哑喊着哥……
盛恪说:“我不走。”
陈思凌走了关系,替傅渊逸升级成了单人病房,盛恪留下来陪护,要了张折叠小床,放在傅渊逸的病床边。
霞姨送来了他们两的换洗衣服,见盛恪一脸疲惫也是心疼,想劝他回去。
“小盛,你也还病着,要不霞姨来陪,你回去休息。”
盛恪摇头说不用。
这场病是他带给傅渊逸的,他得自己陪着、看着、守着,才能好受些。
他也不想他的逸宝一个人在医院里,他知道他会害怕。
回到病房,傅渊逸已经打上了点滴,听到脚步才慢吞吞地睁开眼。
他要盛恪过去。
盛恪以为他会赶自己,谁知,傅渊逸紧紧将他抱着了。
于是盛恪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我不走。”
傅渊逸浑浑噩噩地睡着,睡得不踏实,醒一阵睡一阵。最后盛恪跟他牵着手,他才安稳了些。
点滴挂了六个多小时,一直挂到半夜。
等傅渊逸拔完针,盛恪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靠在逼仄的浴室墙面上,盛恪弓着背脊捏着眉心站了许久,直到自己又咳起来,才立马钻进淋浴房,打开花洒掩盖。
洗过澡,盛恪躺在折叠小床,怔怔出神。
他很想睡觉,他已经很累了,理应闭眼就能睡着,可他却迟迟不肯闭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究竟在等什么。
翻过身,猝不及防地在黑暗里和傅渊逸对上了眼神。
“哥,”傅渊逸轻声唤他,“你还……气我吗?”
“没气。”盛恪回答。
傅渊逸冲他笑,说他骗人,“明明话都、不跟我说……咳……”
小没良心又开始有恃无恐地胡说了。
盛恪一直哄他,他不提,往回倒到冷战的时候,跟盛恪来算。
“我也不是要跟你生气。”傅渊逸说,“我就是老觉得你为了我不顾自己……”
盛恪听着没作声。傅渊逸也没了话。
病房安静得像是另一个空间,逼仄且沉闷,傅渊逸将自己咳闷在被中,如同压抑自己的心事与慌张。
半晌,傅渊逸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借着微弱的仪器亮光,他看到盛恪起来了。
“怎么了,哥?”
“让半张床给我。”
傅渊逸“啊?”了声说,“病床哪儿能一起睡……你得长命百岁。”
盛恪反问一句:“我要长命百岁做什么?”
说着,盛恪挤了上来,将他圈到了自己怀里。
“哥,你也认我呢?”傅渊逸声音带笑。
“嗯。”盛恪问,“能安心睡了吗?”
“能了。”
傅渊逸感到满足,因为盛恪的心跳和他的体温,都紧紧贴着他,还有他身上的皂角香气,充盈在鼻腔,驱散了苦涩的病气。
麻木的手脚逐渐回温。恐惧也随之溃散。
他想,自己是真的很需要盛恪。他愿意当个小废物,来讨要他哥的心。
得了安稳,又不安分,闭着眼絮絮叨叨,拖着要睡不睡的音调要同盛恪再说说话。
“哥,你有害怕的事吗?”小废物问。
他哥回答:“有。”
“是什么?”
“怕傅渊逸矫情。”
“……”
“怕傅渊逸胡思乱想。”
“……”小废物不太满意地扯他一下,“说我点好的……”
盛恪便沉下声,说:“最怕傅渊逸疼,傅渊逸病。”
“也最怕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