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应该是安宁的,没有恐惧,没有死去的怨气与不甘,而是一种近乎怪异的平静。
童怀哑着嗓音问苍年:“麦杰知道了吗?”
苍年脱下手上蓝色手套:“还没有告诉他,麦宵这死状连我看了都唏嘘,他能不看就不看吧。”
“在哪里发现的?”
“画廊,发现第一个死者的地方。”
权青迈着步子走进童怀旁边,眼神不带怜悯不带异样,那是一种对这种血腥场面见多了见怪不怪的淡定:“这人与献祭环有关,他身上有味道。”
“此时是我们的失责。”童怀摸了一把脸,气馁的做到椅子上,手肘搁在膝盖上,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吸,天崩地裂的自责萦绕不散,青筋暴起的怒气让他整个人神情变得阴鸷,旁边的人大气不出。
“阿怀。”
房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背对着灯光,他看不清房冥表情与脸貌。无须多言,他明白房冥没说出口的话。
权青则是研究着那具连全尸都难以保存的破碎躯体,片刻后,非常肯定地说:“他与献祭环做了交易,自己则被当做事物献祭给幻畜。”
妖族对能量感应极其敏锐,尸体上的味道与能量都不需要童怀手上探测仪就能分辨出来。
“没想到现在献祭环还与幻畜有关,鬼族的人不知道放出来了多少这东西。”权青转而对童怀问,“献祭环被鬼族人拿走了?”
童怀抬眸看着麦宵,又看看权青,道:“不知道,我们之前也不过是根据描述猜测而已,没想到真的是。”
权青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在自若:“如果真的被人拿到手,那人只要愿意付出等价代价,他可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这幻畜应该伤了不少人了。”
齐雨走了进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拿着一份资料:“老大,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些东西。”
童怀粗略的扫了下来,是麦宵留给麦杰的东西。
麦宵从医院离开那天就已经找了律师着手准备资产处理。遗产全部留给了麦杰,意外死亡保险受益人是麦杰,画廊里的画全部卖出,全换算为钱留给麦杰。
还有一封信,也是留给麦杰的。
权青看了资料上安排好的一切,只有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才能做到这么细致入微,把死后的事事无巨细的妥帖安排好。
“我想他是主动找幻畜做了交易,还知道自己会死。”
童怀头晕目眩的扶着房冥,看着麦宵所做的一切,问齐雨:“麦杰醒了吗?”
齐雨:“刚刚醒了,李仁在陪着,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两个房间仅一墙之隔,麦杰属于未成年,不能进行审讯,要问询也不可能把人带去审讯室。
童怀推开门进去时,李仁正坐在床边和麦杰看画本。麦杰看见他们就像老鼠见了猫,脸色不是很好。
“我什么时候能去找哥哥。”麦杰闷闷不乐地问。
“这是你哥留给你的。”童怀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那封信并没有很正式的贴上邮票,写上邮编等等,上面只有“给麦杰”三个字。他们没有先一步打开看里面内容,这算是遗书,麦杰应该是第一个打开的人,比他们打开更为合适。
麦杰看见哥哥给自己留了一封信,刚刚的闷气一下变成了轻微地微笑,像是一个第一次拿到糖果的小孩,舍不得吃,又怕糖化了,只能拆开糖果,细细品尝。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展开那张白色A4纸,童怀远远看着上面并没有很多字,纸张很白很白,字很少很少。
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但他看到上面只有一句话的黑色痕迹。
麦杰的笑在看到内容时愣住,表情出现明显裂痕,碎成一片片的玻璃,那是再怎么粘也无法恢复,始终会有裂痕的玻璃,俗话说破镜难圆,用在麦杰的表情在合适不过。
他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挣扎着,尖叫着要爬起来要去找麦宵,整个人疯了一样,李仁看他挣扎间眼睛伤口留出的血泪,死死抱着他想让人冷静下来。
“哥哥,我要找哥哥”
“我要找麦宵!!”
到最后连哥哥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一个拿到糖的小孩突然转变为被抢了糖的小孩,只需要一句话。
童怀捻起那张纸。
上面只留了一句话,没有家人最后的告别,没有最后的交代,甚至连一句“麦杰”都没有提到。
只有债主与欠债人之间划清界限的释怀。
“欠你的,我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