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碎瓦片做什么!” 谷佳慧气急败坏,又低头仔细瞧了一眼,这才认出碎片是卧室窗台上的小猫咪陶瓷摆件,易国昌恋爱的时候送她的。
早上,她和易国昌因为二胎的问题吵架,易国昌一气之下将桌上的猫咪扫落在地,最后所有碎片都被婆婆倒进了垃圾桶。
是易伍抖抖索索把这些碎片从垃圾桶里拾了起来。
“妈妈喜欢,我......我想用胶水粘起来。” 易伍低声嗫嚅,“粘不起来.....”
易伍遮掩躲闪,不愿被谷佳慧发现,因为她想把粘好后完整的猫咪送给她。
谷佳慧什么也没说,只打来一盆温水,把易伍被碎片划破的手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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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远没结束,这次以后,易国昌和谷佳慧因为二胎的问题陆陆续续爆发了数次争吵。
彼时,易国昌已经从单位离职,自己下海创业。他借用了谷佳慧爸妈在容城的人脉,做起了纺织品生意。千禧年商品经济蓬勃发展,改开浪潮如火如荼地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他就是被冲到时代浪尖上的弄潮儿。一个半大不大的作坊被他盘得风生水起,最后规模越做越大。
他的傲慢和野心也和吹气球似的,逐渐漫溢。
他们搬离了原来的职工宿舍,搬到了燕城久负盛名的富人区。
容城的亲戚朋友谈起谷佳慧时,恨不得把她捧上神坛:“人家做阔太太了,住小洋房啊,老公现在是大老板!躲过了下岗潮,又搭上了下海的东风。真是嫁得好啊,只添了个姑娘,老公都能对她这么好。各人有各命,啧啧。”
谷佳慧的父母听到他人的夸赞,只能尴尬地扭过头不搭腔。
个中辛酸苦楚,又怎会为外人道呢?
谷佳慧坚决反对生二胎。
“你是怕交不起罚款还是怎样?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就算十个,十个老子都养得起!” 易国昌倚靠在沙发,脚翘到茶几,抽着烟等谷佳慧给他端茶。
“佑弟怎么办?” 谷佳慧皱着眉头问。
“怎么办?不就像现在这样?又不会把她送走你慌什么?” 易国昌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老二是男娃,家里所有东西都要留给他,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是自然。子承父业,自古都是如此。女娃是外姓人,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家大业大,还能便宜姑爷啊?不过你放心,嫁妆我给她留好。” 易国昌满脸不耐,把茶叶吐回杯里。
“我想想吧。”
看谷佳慧闷闷不乐也不怎么搭腔,易国昌憋着股无名火。
“谷佳慧我告诉你,别给我拿乔!结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在我们家,儿子延续香火是必须的。你要不配合,我就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想拿这个威胁我,劝你省点心!”
“什么办法?在外面找小的?” 谷佳慧抬起头,冷笑着看他,“你不是已经找了吗,现在是正式通知我呢,对吧?”
易国昌身上腻了吧唧的不同香水味,他精致修饰用摩丝抹了的发型,还有衬衣领口不时沾上的红色印记.....
她又不是傻的。
易国昌不答她的话,只哼了一声,抬腿出了门。
易伍躲在自己房里,悄悄打开一点缝,从里向外看去。
她从小耳朵就好,所有话都听得一清二楚。除了听力惊人,她还格外早慧,很小就具备了同龄人所没有的理解能力。她听懂了爸爸想要个儿子,可妈妈不想。
为什么人人都想要男孩呢?奶奶小时候带她,也老对着她唉声叹气,说这么聪明的娃是个男孩就好了。女娃聪明有什么用呢?越聪明读的书越多越是嫁不出去,最后只能在家当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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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每次易国昌和谷佳慧吵架,谷佳慧都会做他最喜欢的汤哄他。现在更是。易国昌牢牢把持着家中的经济大权,谷佳慧和易伍看似富贵无忧的生活其实都需要仰他鼻息。
易伍在一旁用肉嘟嘟的手帮妈妈洗菜,看到妈妈先盛出了一大碗鱼汤放到一边,然后往剩下的汤里加进去了很多白色的粉末,她疑惑地用奶音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谷佳慧冷着脸回答:“这是让汤好喝的独门秘方。”
那白白的粉末,是当时的稀罕玩意儿——雀巢的咖啡伴侣,谷佳慧每次都要放好几勺。加了这个之后,什么汤都会变得鲜白一片,还泛着股浓郁的奶香。
易伍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喝。”
谷佳慧打掉了她的手:“你不许碰。这是专门留给爸爸的。” 说完,她蹲下身,郑重其事地又嘱咐了一遍,“这个汤,只能给爸爸喝,你不能碰,明白了吗?”
易伍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记住了,不碰。”
说完,谷佳慧把那盒咖啡伴侣放在高高的橱柜,易伍怎么也不可能够得到的地方。
接着,她又做了两盘不一样的菜。一盘是用菜籽油炒的芥蓝,另外一盘也是芥蓝,却是用厚重的猪油单独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