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凌岓看着不算长的句子,作出同样的反应,“还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没有了。就这已经是我能挖出来的所有信息了。”阚铭回答他,“我在专门寻找老兵的网站上发了帖,但目前还没有回信。长沙也去过了,烈士陵园里没有我太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长沙牺牲的…”
“我尽力吧。”凌岓把纸条上的信息拍给老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估计,能打听到你太爷爷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很不错了。毕竟年代太久远,再加上战乱,真要找最后埋骨的地方,估计是难。”
彭越还好说,素不相识的凌岓愿意帮忙,阚铭已经很感谢了,更不会强求别人一定要给个什么结果。
“如果能有你说的这种程度的信息就很好了,哪怕找不到具体位置,有个大概地点,我能去那儿挖点土回来也很好。”
她这话说得发自内心,毕竟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就算是找到了具体牺牲的地点也必然不可能找到真实存在的遗骨——先烈的血肉早就和他们守护的国土融为一体了,那么能取一捧土回去,也算弥补了家人分隔几十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的遗憾。
说定了事,彭越决定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给凌岓接风洗尘。
老西门向来是金宁入夜后最繁华的地段,吃晚饭的土菜馆开在这儿,可谓是赚足了客流。
彭越是出了名的老饕,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属他和炊事班的关系走得最近。炊事班长不仅做菜拿手,在品菜这方面更是有一套独门秘笈。跟着他,彭越也练就了一身会点菜、会吃菜、会品菜、会做菜的“四会”全能本领。也正因此,土菜馆的老板和他一见如故,时常请他过来尝新不说,每到逢年过节,更是会提前给他留好位置。
不同于推崇扫码点餐的新兴饭馆,土菜馆里的菜是经典做法,点餐的方式也很“经典”——厚厚的纸质菜单、一支圆珠笔夹在点菜专用的夹板便签纸上,服务员一上来先挨个倒满苦荞茶,然后再站在客人身边问忌口和喜好,主打一个热情推荐。
当然,资深老主顾彭越不需要这种热情。他甚至连菜单都不用翻,只像报数一样报出十二道菜名,一桌丰盛又地道的美食就被送上桌了。
第一道松子熏肉用小砂锅盛着,铺满锅底的松子仁粒粒饱满,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叫人多看一眼都没法忍住不让口水往下掉的程度。
第二道贵妃鸡翅因杨贵妃而得名,是传说中杨贵妃在幼年时最爱吃的一道菜。十二个鸡翅,每一个都是翅中,没有带翅尖的;鸡翅还要事先经过腌制,再辅以猪油、冰糖和红萝卜调味,保证上桌的时候有金亮的色泽。按照原本的做法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了,再经土菜馆老板的改良,特意加了点葡萄酒和荔枝进去,更是让这道菜香甜诱人。
再往后,还有柴把笋、凤尾虾、锅贴干贝等味道各异的菜。统共五个凉菜,六个热菜,不算甜点还有一锅汤,光是看就让人大饱眼福。
酒水点了老板家自酿的竹叶菊花酒。酒的度数不高,入口香醇绵密不涩口,再加上竹叶和菊花的香气,堪堪称得上是极品。
推杯换盏间,彭越把自己这几年做生意时遇到的种种抖落了个一干二净,凌岓也把遇到过的各种奇事讲给他听。
江云本来在和阚铭闲聊,没注意凌岓在说什么。后者讲了自己的专业、自己毕业后以两分之差止步国家博物院文物修复岗的遗憾,还讲了在修复各种古玩玉器过程中的轶事。
等凌岓讲到六溪中元节的时候,坐在一边的两个姑娘便不再继续聊天了——这种听起来很有代入感的鬼故事很吸引人,远比流水账似的拉家常更让人感兴趣。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洪钟的耳濡目染,凌岓把这些经历讲得跟传奇故事一样,直听得人拍手叫绝。
起先江云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凑热闹,用双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可越到后面她越觉得奇怪——凌岓的这些经历听着耳熟,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讲到地下古城的时候,阚铭为那些和古城一起深埋地下的古文物扼腕叹息,而江云却觉得这经历似乎近在眼前,仿佛自己不久前刚刚从那里逃过一劫。
“所以你那朋友是在古城里遇难了?”彭越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希望不是。”凌岓不自觉地看向江云,“希望她逃出来了,只是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江云低下头避过男人的目光,装作对自己和故事里的女孩一模一样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是不是喜欢她?”打破尴尬的最好方法是抛出一个更尴尬的话题,阚铭就是这么做的,“你对那个失踪的朋友格外关注,对她的描述特别多,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凌岓干咳了两声,火速舀了一碗汤给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心虚作祟,总之他捞了好几勺,愣是一块芋头都没捞到。
彭越心善,接过汤勺一抄——满满一勺芋头全被他捞上来了。这下气氛更尴尬了,凌岓把头埋进碗里,用喝汤掩饰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意。
偏偏阚铭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不听到对方亲口回答绝不罢休,于是她再问第二遍,“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不一样的感情?”
“没有,只是欣赏。”一碗热汤下肚,凌岓脸不红心不跳给出答案,“欣赏她独立、能干。”
好战友就是好战友,彭越紧跟着替他说话,“我相信他!就我兄弟这种人帅钱多性格好的男人,追他的人海了去了,肯定不会轻易对那么个冰山姐动心。”
“也不是这个意思…”
“哎哟你可别谦虚了!”彭越“剥夺”当事人的辩论权,自顾自说道,“想当年刚入伍的时候,还有青梅竹马专门来看他!每次我们一出去训练,路过的小姑娘就得冲他拍照,回头率百分百!”
“不是青梅竹马,那就我妈单位同事的女儿。”凌岓疯狂解释,“她那时候是受我妈所托才去看我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对这种话题江云向来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彭越还在编排凌岓的“情感史”,江云站起身礼貌离席,“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