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战场上也向来镇定自若的陆旻被屋里传出来的砸东西声弄的心惊胆战,不由得眉头紧锁,心跳加速。
天寒地冻,寒风刺骨,风雪仍未停下,彻骨的寒意让人生畏。
陆旻在外面候得久了,身上的大麾上落满了积雪,远远看去,倒像是黑色的大麾缀了个白色的领子。
寒风一吹,那些积雪被吹的随着大麾乱飘,部分飘向大麾下,落在了陆旻后颈上。
但陆旻并没有察觉到后颈处那冰凉的触感,他看着面前的房间,一颗心只为房中那一声摔东西的声音悬着。
也为房中那人悬着。
皇帝的御前侍卫正守在门口。
因为他刚才被皇帝下旨请了出来,这会儿御前侍卫自然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再靠近,他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像刚才一样故意凑近去听里面的谈话。
更何况,周敬之似乎并不想让自己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
低到他听不见一点声响,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触怒了皇帝。
旁边的管家见他一身积雪在这儿等着,忍不住第三次开口相劝:“主子,您这样……会着凉的,老奴和侍卫们就在这儿候着,陛下要是出来了,老奴第一时间告诉您,您还是回房间等吧。”
陆旻没回话,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屋内。
管家见他不为所动,退而求其次:“那老奴推您去廊下吧,离这屋子稍远一些,御前侍卫应该不会管的。”
管家说完,便伸手要拂陆旻身上的大麾上的雪,还没等碰到,就被陆旻叫住了。
“别动,你们先退下吧。”
陆旻的声音很轻,手却死死握着木椅,不让后面的人动。
陛下向来宅心仁厚,即便是在朝堂上议论国家大事也极少发怒,如今却气的摔了杯子,显然是怒极,肯定是周敬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他一届布衣书生,又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非要在皇帝面前冒死说的,陆旻想不明白。
想来想去,倒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周敬之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话,肯定是跟自己有关。
可自己之前连见都不肯见他,都那样对他了,他为何还要冒死维护自己。
“将军。”
御前侍卫首领不知何时到了近前,轻轻唤了他一声:“将军您还是回房吧,这大雪天何必在这儿淋雪,若是陛下看到了,该心疼了。”
“不必管我。”
陆旻死了心,就要在这儿等着。
一来,他即便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也可以勉强在这儿观察着。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要在这儿等着,等陛下出来。
他就是故意淋雪,想让皇帝知道周敬之对他的重要性。他要等陛下出来,用一世战功做保,保住周敬之性命。
若陛下当真动了怒,他便是周敬之唯一的活路。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皇帝刚出门,便喊了一声“来人”。
“陛下。”
陆旻远远的急匆匆喊了一声,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见他,微微蹙眉,满眼心疼,走到他身前,轻叹了一声:“你怎么还没回去?这么半天,你便一直在这儿守着?”
陆旻无心回答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低声道:“想必周敬之不会说话,顶撞了陛下,求陛下看在臣过往的功劳上,放过他,臣不要什么奉安王奉安侯,只求陛下,留他性命。”
“不会说话?朕瞧他明明是伶牙俐齿。”
皇帝轻声吐槽了一声,而后问道:“朕若是说,他污蔑……朝廷重臣,爱卿觉得,他该不该杀。”
“不该杀。”陆旻坚定回道,“朝廷法度,自然不该轻视,但敬之并非会胡乱诬陷他人之人。”
“敢问陛下,他状告的是何人,臣愿替陛下查清实情,若是非他诬告,求陛下赏他,若他所言有虚……臣愿替他一死。”
皇帝闻声,面色冷了些,看来陆旻当真对那书生所说之事毫不知情:“你既如此在意他,便好好养伤,顾轩泽要是再来朕这里告你的御状,朕第一个拿他开刀。”
“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朕自己办。”
陆旻微微蹙眉,但好在,陛下的意思,应该暂且不会追究这件事了。
皇帝面色缓和了几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朕出来的时候,人晕倒了,你自己照顾着吧。”
*
大夫进屋行礼,刚看到陆旻手上又裂开的伤口,就要给他包扎。
陆旻却并不在意那点儿伤,指着床上躺着的周敬之:“先给他看看。”
大夫迟疑了片刻,还是按照陆旻的意思办了。
片刻之后,大夫收回手,走到桌边开了个药方:“将军不必担心,这位公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寒了,草民给他开些药,修养几日便好。”
管家闻声,忙道:“有劳大夫。”
待将人送走,吩咐其他事之后,管家才重新折返。
他看着陆旻刚包扎好的手,满面忧愁:“将军,您的手,要好好养着,这样反反复复,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陆旻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转头好奇问他:“不是给他房间里添炭火了么?怎么还会着凉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