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周末不上班，舒媛却是要上的。今天清晨回家囫囵睡了一觉，就赶在doga开始前赶去健身房了。是严逸嘉送她去的。

傍晚的时候严逸嘉跟她报备，说晚上和邵俊杰他们几个打球，阿俊遇到点事，心情不是很好，他们几个陪他一起打球。

舒媛九点才走，估计他们才打没多久，让他今晚不用过来接她了。说起来，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每次见家明家乐阿俊，好像都有她在，还是留些空间给他们几个男的自己玩。

“真系唔过嚟啊？我们等阵去润乐宵夜喔，有你钟意食的椒盐虾，仲有捞汁生蚝……”

“你好烦…我有咁为食咩？唔去，你哋几个麻甩佬自己玩。”

上楼后舒爸讲几本雅思备考书籍放到舒媛面前，舒媛疑惑地看向爸爸，还开了个玩笑缓解刚刚稍微沉重的气氛，“你要学啊，爸爸？”

拿起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的还是2016最新版，随手翻开，第一页就就是显眼的黄色便利贴。

舒媛看向那行字，The world is your oyster, which you with sword will open.看着右下角的名字愣住。怎么会？

她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手指轻轻在便利贴边缘摩挲。便利贴平整地贴在书本扉页，崭新得和最初贴上的样子无异。

“怎么回事啊，爸爸？”舒媛太想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了，说话染上不敢置信的哭腔，是一种不敢相信，但

“舒媛，爸爸首先要跟你道歉……”听完舒爸的话，舒媛迟迟没缓过来。

从愣神中醒来，发出了极轻的似笑似叹的气声。命运像开了一个玩笑，捉弄稚嫩的他们。轻轻地，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却让他们之间停滞了七年。

“The world is your oyster, which you with sword will open”，舒媛讲这句话念出来，“爸爸，妈咪，你们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时代是你们的，未来的路在你们脚下延伸，探索和发挥你们无穷的潜力……最后，我借用莎翁的话激励大家，The world is your oyster, which you with sword will open！”

演讲结束，一向不给领导面子的高三学生爆发出巨大的掌声，有力、持续，舒媛已经忘了上一个能让他们这么用力鼓掌的演讲，是什么时候了。

每天都像拉磨的驴，没有方向地绕着一个圈打转，没有思辨没有方向，只被植入了两个字，“高考”，于是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围着这两个字打转。

舒媛艳羡地看着台上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士，和严逸嘉家里看到的温柔可亲的“严逸嘉妈妈”不一样，台上的她扮演的是校董事会代表的身份。妆容服帖，头发盘起，端庄大气，发言简洁有力，把握着演讲节奏，英语发音标准而自然。

世界才不是我们的牡蛎，是你们这样的人的。舒媛遥遥地看着她西装上搭配的珍珠胸针发出的柔润光泽，出神地想。而你已经发掘到那颗珍珠了。

你的儿子，已经不在学校的严逸嘉，身在英国的严逸嘉，则是去开牡蛎了。

我们是捡牡蛎的人，一身海滩泥和海腥味，恭敬地将牡蛎送到你们手上，你们拿刀优雅地打开牡蛎，挤一点柠檬汁，感叹牡蛎的新鲜。

离高考还有一百天不到的时候，舒媛变得尖锐，刻薄，世故，不再相信什么“九点钟的太阳，充满希望”，像突然窥探到世界奥秘一样，认命地表示，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跨过那道鸿沟。那道窄门，早就被关上了。

而现在，再看到这句话，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一次，她不再是对世界竖着刺，憎恶命运不公的敏感少女，此刻她的内心充盈，她不再对未来惶恐不安，不再敏感自卑，她只是，如拆开少女时期的束之高阁的礼物，感受着这一份被尘封了多年的祝福。

世界是你的牡蛎，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你有能力，自可随心所欲。这是他以为她正准备出国，写下的最温柔的期许。

舒媛忍着眼泪，不想在爸妈面前因为这些“埕埕塔塔”的事落泪，那也太傻了。继续翻另外两本，也各有一张便利贴，“等你到了新的地方，可以和我分享不一样的风景吗？我的微信和电话都没变。”

“希望你天天开心，顺顺利利。”

第一张便利贴，是唯一写了他的名字的一张，舒媛看着那三个字，笔锋张扬，明明只是横竖撇捺的四方字，却能窥见那人傲得不行的性格，那么骄傲，那么张扬，意气风发，得天独厚，他是真的天之骄子。

舒媛来回抚摸那三个字，字迹早干透了，不会晕出墨迹。可这样的人，还是会小心翼翼问她，能不能和他分享新的风景照，会低头说，他的微信和电话都没变。

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舒媛躲进妈妈怀里，含糊小声地说，“妈咪，我真系好中意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