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舒爸舒妈来接舒媛下班,给她带了发菜蚝士汤,份量不多,让她在车上喝。
舒媛坐在后排喝汤,舒妈开车很稳,车里鲜香的蚝士味很足,舒爸偷偷开了点窗通风——自己喝觉得香,但在车里闻到觉得像去了海鲜码头。
舒媛喝了暖暖的汤,看着前排的爸妈,觉得自己好幸福,就像以前小学初中高中爸妈接送,或者爸妈带着饭菜过来,她上车边吃边聊,得以在题海书山里喘一口气。
一切好像都没变。
不过以前妈妈还会说一句,“都没带太多吃的,我都不好意思拿上你宿舍让你和舍友分,所以打电话让你下来车里吃。”
“汤煲得不多,都没给小如和你健身房里的其他人带。刚刚我都不好意思拿上去。”
听到这句舒媛笑出声,就是这样,一模一样,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了媛媛,今天我和你爸的护照到了。”
舒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嘴里还有食物,所以没说话。咽下去后才想起来,她六月份一回来,就给爸妈申请了加拿大探亲签证,都几个月了,寄签按指纹,现在终于下签了。
她在21年底拿的永居身份,PR要求一年内要有半年在加拿大境内,本来她是想回来待几个月,带爸妈一起过去生活,当作度假去国外玩一段时间,然后申请入籍,但现在……当初完全没想到会重新遇见严逸嘉,而且还谈起恋爱。
“你和阿逸提过吗?”
舒媛佩服她妈妈一针见血的能力,每次都能让舒媛无法逃避,只能迎头朝向困难。明明刚喝完汤,开口却有些干涩,“仲未。”
舒爸舒妈也沉默,车里只有最低音量的粤语老歌,“英姿勃发堪敬仰…红棉独有傲骨干……”
舒爸沉声道,“舒媛啊,还是要和阿逸说一下的,你们两个……好好商量。”
“嗯。我知道了。”
车内只放着七八十年代的粤语歌,爸妈也没说话,舒媛任由思绪蔓延。
从谈恋爱以来,她好像就在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里,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家庭和睦,事业顺遂,只要想到友情爱情都会很开心,严逸嘉和爸妈给足了她安全感,她只需要很放松地做自己,去爱人,和安稳地被爱。
但现实就是,泡泡总会破的,一点现实的沙砾就能把泡沫戳破。让她放弃身份,她做不到;让她说服严逸嘉接受异地恋,她也做不到。
异地恋要克服的问题太多了,明明拥抱和亲吻能解决的事,异地就会变得难如登天。要将就对方的时差,要克服想要一个拥抱的时候对方不在身边,只能通过他说的话,他的社交平台动态,才能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舒媛其实很悲观,她并不相信爱能跨过时差和距离,什么爱得多深的,终究是关山难越。
留学时多少人国内一个国外一个,不爱国内的吗,也不是,朋友圈置顶还是国内的那位;但国外还是有人,一起驱车去采购,去爬山看海滑雪,然后一起回公寓打游戏睡觉。
放假的时候又各自订机票,回到国内的那位身边。
大家好像都默认,人是孤独的动物,无论在哪里,都需要同类的体温来驱散寂寞。现代社会讲究效率,没有人会愿意在原地等谁,白白浪费时间感情精力,太没有效率了。
你读了四年的经济,画了那么多供给需求、AADD模型,你该明白的,所有人都要追求效率,达不到equilibrium什么都是白谈。
可是那是严逸嘉。
可是那是严逸嘉。
是会笑着鼓励她,让她做想做的事的严逸嘉,是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严逸嘉,是永远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以她为先的严逸嘉。
“不要怕失去,因为会遇到更好的”的信条在严逸嘉这里根本不管用。
严逸嘉的电话是在她关上车门的时候打来的,舒媛犹豫了两秒,就接上了。
听到关车门声,“到屋企啦?”细微的气流声仿佛能看到他说话时带笑的样子,是了,他和她说话几乎都会翘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