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放过她!让你偷田姐的馒头!让你偷馒头!”
“揍她!把她送官!”
舒儿被那吵闹声吓了一跳,好奇的小丫头赶紧掀开车帘,寻着出声那处望去。
只见一个馒头摊旁,几个人正围着地上灰漆漆的一团拳打脚踢,那个灰团蜷缩着,又瘦又小,听几人话里的意思那应该是个女乞丐。
面对几人的殴打,乞丐根本跑不了,她一手护着头,一手拿着从笼屉上偷来的白馒头,不顾馒头又热又烫,只往嘴里猛塞。
乞丐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脏兮兮的脸被馒头撑圆,可那乞丐也不停手,被噎了好几下,还硬是把一个馒头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她抱住头,任凭几个人的拳脚落在她的身上。
“住手!”
一声吆喝突然制止了几个人的动作,几人纷纷停下来,朝吆喝声的源头转过脸,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罩衣的胖女人,也愤忿地看着。
小郑快步上前,先朝几个瞪着眼仍举着拳的人望了望,继而转向穿罩衣的女人,估计她就是被偷了馒头的田姐,于是说道:“你就是田姐吧,我知道这小偷馒头活该被打,可天寒地冻的,都不容易,我家姨太心善,把她偷的馒头钱补给你,只想让几位大哥留这人一条命。”
说着,小郑便把几两碎银递到女人手里,看女人收了去,才朝被踢倒在地的女乞丐走去。
几个动手的人互相看了看,见田姐收了银子朝他们点头,确实是不打算再追究,几个人也收了手。
虽然荒池这地方死个乞丐不稀奇,可他们也知道地上这人根本经不起打,若是下手重了直接给打死了,恐怕还得和官爷打交道去。
于是几人四下散去,临走时一个男人又朝地上的灰团补了一脚,那乞丐闷吭了一声,身子缩成更小的一团。
小郑赶紧上前推开男人,北姨太让他拿钱救下那人,钱都给了,若这人伤了残了他可没法交代。
几个人懒懒散散都回了馒头摊,小郑这才伸手去拎地上的人,灰团被扯着伸展了一些,虽然还是个人型,可依然佝偻着,浑身只剩了一滩骨头皮,轻得像只小动物。
小郑按林轻的要求把乞丐带到旁边的一家茶馆,眼看这污浊不堪的人被拎了进来,还没靠近就发出难闻的味道,茶馆的小伙计立刻掩住口鼻,绕着道跑开了。
茶馆的包房里,舒儿从伙计手里接过壶,把茶斟好,送到林轻面前。
小丫头觉得实在姨太心善,竟愿意救下偷东西的乞丐,可一转头就看到小郑拎着那人进了屋,虽然是冬季,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舒儿皱着眉,赶紧回到林轻身边。
小郑进屋就把乞丐放在了地上,手一放开,那人根本站不住,直接扑倒在地。过了好一会,那人好像渐渐缓了些力,可她并不起身,两腿蜷缩着趴在地上,用黑乎乎的粗手把刚刚塞进嘴里的馒头又吐了出来,开始咀嚼。
虽然已是寒冬腊月,可乞丐身上只穿着粗麻单衣,衣服脏得油亮发光,裤子上是各种斑驳的污迹,或许是油渍,是土,也或许是血。
她的头发像乌草一样蓬乱,几搓几搓粘在一起,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臭味。
乞丐的身子蜷了蜷,肥大的裤子露出细瘦的腿,她一只脚上挂着个破洞布鞋,另一只脚完全光着,小腿到脚都又红又肿,布满了疤痕和冻疮。
乞丐毫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她像个虫子一样佝偻在地上,从怀里掏了掏,终于又掏出一个馒头。
乞丐咧了嘴,嘿嘿笑了,这是她刚才拼了命挨了打偷出来的。
白色的馒头又被不断塞进口中,她根本不去嚼,只顾着塞,噎得她从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林轻目光淡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看着那人满手满腿的冻疮,像动物吃食一样的狼狈模样,她垂下头,暗暗地叹了口气,好久,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唤了那个人的名字——“何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