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荆棘,野草丛生,人影寥寥,没有半分生机。
这里明明叫桃源。
你走在唯一出现的小道里,顺着无所觅从的小路前进,日夜交替,月落出息,都与你没有关系。
被带到怎样的世界,将会遭到怎样的处决,你都没有心思去想。
你不是谋士,想多了会累。
顺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你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影。
小跑过去,你见他蹲在地上,于是也半俯下身,看他专心致志地捉蚂蚁。
他把蚂蚁的腿掰断,让它们在地上挣扎,爬出去不足几厘米,又把他们碾碎。
他玩了很久,你也看了很久,久到虚无的月光笼罩在你们头顶,无言的沉默被打破。
他没有回头,闷闷的质问从看不见的那面传来:“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望着他头顶弯曲的小卷,扯出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浅的笑:“你在玩什么?”
他顿了一下,回你:“不关你的事。”
你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微微侧过头,就算他在躲闪,你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你直接问:“辩儿,你在玩什么?”
他扯着小草的手不动了,直直望着一个地方看了好久,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陪他一起坐着,低头看地上躺着的蚂蚁,突然眸光一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看,它动了。”
他施舍给地上一个眼神,下一秒用脚狠狠踩了上去。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看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一会儿,听见不远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用手挖了一抔土洒在它们身上,站起身,向前追去。
他在前,你在后,月光洒在你们中间,隔出一条璀璨的银河。
走了好久,没有人数过。
跨了山海,越了江河,过了荒城,穿了皇宫,最终停留在一棵垂垂老矣的槐花树下。
槐花落在了你的肩上,又毫无留恋地奔赴了大地。
你注意到槐树旁有一块小小的墓碑。
上面写着什么,看不清。
你走到站在槐树下的少年身边,陪他一同看着不知所以的远方。
最终还是你开口打破了沉默。
“辩儿,你想回去吗?”
愤怒驱使一切,愤怒燃烧一切,愤怒摧毁一切。
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半点余地也不留。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他构造的世界,可是火焰舔舐裙摆的那刹那,还是不由自主开始恍惚。
实在是突破认知。
稚嫩的脸庞初现艳丽,依稀看得出日后美艳绝伦的荣光。
此刻面目狰狞,戾气深深,像是终于撤下了面具,撕破了温和的伪装,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你究竟是谁?!”
只说名字实在是太过苍白的回应。
没有回忆的姓名,在他那里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留在他回忆中的那个人。
你也想啊,可谁给过你机会。
火舌弥漫上了半身,也感觉不到一点痛楚。
你烫红起泡的脚向前迈开,身后拖下一条或深或浅的血迹。
走到他面前,不顾他雷声大雨点小的挣扎,一把抱住他。
你对他说:“别动,让我抱抱。”
癫狂者尤爱自毁,渴爱者尤惧失爱。
——我希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伟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
你在他耳边呢喃:“你不想回去吗,那里有你的广陵王,真的不想回去吗?”
——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
他说:“我想她留下来,永远陪着我。”
他又说:“我想她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他不放弃:“你到底是谁?”
——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