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带着咸腥的气息,一次次拍打着她的脸颊和身体,将她从那片无梦的永恒沉眠中强行拖拽出来。
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艰难地重新拼凑。莲生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眼。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单调而有力的海浪声。身体的感觉最先复苏——是深入骨髓的虚弱。仿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陷在潮湿粗糙的沙粒里,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涩和沙砾的摩擦感。
她费力地偏过头,视线模糊不清。蔚蓝的天空下,是连绵不断、拍打着白色泡沫的海浪。她躺在陌生的沙滩上,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峦轮廓,近处散落着几艘破旧的小木船。这不是荆棘月之渊那粉金色的梦幻沙滩,也不是她记忆中任何熟悉的海岸。
“啊!这里有人!还活着!” 一个带着惊惶和稚嫩的少女声音响起,说的是莲生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音节短促,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莲生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个穿着粗糙麻布衣裙、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几条小鱼的小木桶。少女看到她睁眼,吓了一跳,随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
接下来的事情,莲生感觉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她被少女费力地搀扶起来,半拖半抱地带离了潮湿的海滩。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视野阵阵发黑,全靠少女瘦弱的肩膀支撑。
少女将她带进了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渔村小屋。墙壁是泥土和茅草糊的,屋顶低矮,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潮湿的霉味。屋里光线昏暗,一对同样穿着破旧、面带愁苦的中年夫妇,显然是少女的父母,看到女儿带回来一个浑身湿透、气息奄奄的陌生人,立刻炸了锅。
男人用莲生听不懂的语言厉声呵斥,声音粗嘎而焦虑,手指激动地比划着空空的米缸和角落破旧的渔网。女人则絮絮叨叨,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担忧,偶尔瞥向莲生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对家中窘迫的愁苦。
“我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了!你怎么还往家里捡这种拖油瓶?!”男人愤怒的吼声即使听不懂具体含义,其中的焦躁和拒绝也清晰无比。
“她快死了…丢在海边…”少女怯生生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莲生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虚弱地喘息。她听不懂争吵的内容,但那激烈的语气、男人指向空米缸的动作、女人愁苦的表情,以及整个家徒四壁的环境,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摸向自己腰间——万幸,那个贴身的小皮囊还在,里面装着几枚应急的、刻有诺顿伍德家族钥匙星辰徽记的古金币。
她用尽力气,颤抖着从皮囊中摸出一枚金币。在昏暗的光线下,黄金的光泽依旧无法掩盖。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金币轻轻放在身前布满裂纹的泥土地上。
争吵声戛然而止。
男人和女人的眼睛瞬间被那金灿灿的光芒吸引,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金币,又看看虚弱不堪、却眼神平静的莲生。男人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捡起金币,用粗糙的手指摩挲,又用牙咬了咬,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女人也凑过来,脸上愁苦的表情被震惊和喜悦的复杂神色取代。
男人语气瞬间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指着莲生,又指指屋内一个铺着干草的角落: “…留下…你…休息…” 他连比划带说,示意少女把莲生扶过去。
莲生得到了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角落和一碗稀薄的、带着腥味的鱼粥。靠着金币和这家人对黄金本能的敬畏,她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痛苦的恢复和艰难的适应。身体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远超她的预料。不仅仅是脱力和伤痛,她感觉体内某种支撑她特殊能力的力量源泉也变得极其微弱、混乱。
她尝试凝聚心神,却像在搅动一潭浑浊的泥水,难以触及曾经如臂指使的感知。锁骨下那枚玉石般的印记彻底消失了,但偶尔在深夜,那里会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如同被虫蚁啃噬骨髓般的隐痛。更让她心焦的是记忆的偏差——关于时空跳跃最后时刻的碎片、关于同伴的面容,尤其是卢西恩那冰冷的蓝眸和萨曼沉默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浓雾,只有“找到海哈威教授”、“解开谜题”这个核心目标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