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利用对贵族营帐区域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明珠像个幽灵般避开了巡夜的人。她认出了仓央的侍从,趁着守卫换岗的间隙,如一道影子般无声地溜了进去。
帐篷内只点着一盏酥油灯,光线昏暗。仓央背对着门口,正在解僧袍的腰带,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疲惫。白日强压的痛苦显然还在折磨着他。
“谁?”他猛地转身,声音冰冷戒备。当看清是明珠时,他眼中的震惊迅速被冰凉取代,多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他语气冰冷而疏离:“你来做什么?”
他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明珠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和深藏的受伤,眼泪瞬间决堤,她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依靠,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将脸深深埋在他怀中。
仓央的身体瞬间僵硬。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她,愤怒还在燃烧。但怀中温软的身体和那滚烫的、浸湿他僧袍的泪水,像一捧滚烫的雪水,浇熄了他一部分怒火,却融化成更深的痛楚。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是真实的恐惧和无助。
他僵硬的手臂终究没有推开她,反而慢慢收紧,白日筑起的冰冷城墙,在她无声的泪水和依赖的拥抱中轰然倒塌。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点音讯也不给我?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跟在他身后?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那样,心多痛?”他问出了最深的困惑和伤痛。
明珠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用力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不是的…仓央…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仰望着他,泪水不断滑落,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恋和心疼:“仓央…我躲着你…不理你…不是因为我愿意…更不是因为我想跟着他…我是…我是…”她哽咽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最痛也最真的话:“我不想让你为难…不想…再成为别人伤害你的借口…”
明珠的哭诉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仓央心中所有的郁结。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心疼和一种更深的无力感。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动作充满怜惜,却又饱含自我厌弃:“……明珠…是我太贪心了…”
仓央嘉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仿佛都带着血腥味:“…经书上的字会变成你的眼睛!诵经的声音会变成你唤我的名字!窗外的风声…都像你在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痴缠,随即转为尖锐的痛苦:“痴念,日日夜夜啃噬着菩提心,我犯的是“贪”戒…是明知故犯的亵渎…”
明珠猛地摇头,泪珠飞溅,想抬头看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怀中,仿佛怕看见她眼中的自己
仓央嘉措,语气变得更加冰冷绝望,像在审判自己:“与你…在不见天日的洞穴私会…”他身体猛地一僵,仿佛回忆起那些温存的瞬间,随即是更深的痛苦:“心猿意马…肌肤之亲…在佛前,在戒律前,是最肮脏的“□□意”…是焚身的业火…”
明珠的身体剧烈颤抖,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在疯狂跳动,像被困的野兽。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他猛地松开怀抱,双手抓住明珠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灯光下,他的眼眶赤红,布满了血丝和泪水,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手指颤抖地划过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极尽温柔,语气却绝望如冰:“甚至连见你一面…都要用无尽的业障去偿还!”
仓央嘉措垂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水交融:“明珠啊…我这满身的罪孽,给不了你任何东西的废物…我…连心都控制不住,被爱欲、嫉妒烧得面目全非的…”他哽咽着,几乎无法成言,最后几个字破碎在喉咙里。
仓央嘉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灵魂深处的拷问:“我连…一个男人该给的承诺…都给不起…我……”
明珠指尖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声音轻柔却异常清晰,像穿透迷雾的月光:“仓央…你不是佛!不是神!你是人!你有七情六欲…这有什么错?!”
仓央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聚焦在她脸上,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
“你从小面对的是青灯古佛、冰冷的经文和无数双审视的眼睛!他们给你披上袈裟,就要求你斩断七情六欲,做无悲无喜的泥胎木塑?这…才是真正的残忍!”神佛抛弃了明珠,所以她从来不信神佛。
仓央的嘴唇翕动,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明珠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动了他内心深处被压抑已久的认知
明珠语气更急,带着为他辩驳的急切:“你爱佛祖,虔诚向佛,这光芒我看得见!可佛祖的慈悲,难道容不下一个人心底最真实、最干净的爱恋吗?你爱我…”她声音哽咽了一下,但依旧清晰:“这份情意,何罪之有?凭什么要你为此自责到肝肠寸断?!”
仓央眼中的绝望冰层出现裂痕,让他喉头哽咽。他地看着明珠眼中为他燃烧的火焰,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赦免”。
明珠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头,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不要自责了…仓央…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你的身份…我知道,我们都无法改变。不能还俗…不能光明正大…”
她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微微颤抖明珠收紧手臂,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在无边的黑暗里…只要能看到你,能感受到你的心跳是热的,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你像爱佛祖一样爱我…哪怕是饮鸩止渴…我也心甘情愿…我不在乎结果…我只要你…像个有温度的人一样活着!”
她的“心甘情愿”、“不在乎结果”并非虚言,抱着接近仓央的目的——那冰冷的、带着算计的任务——仓央的赤诚、他的痛苦、他毫无保留的自我剖析,像一面明镜,照出了她的“不纯粹”。她已经毫无羞愧,自然而然,也许他命里注定有一劫。她不能反抗,只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