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才蔺珩是不敢确定,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可以肯定,面前之人就是瑾清,只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
蔺珩看着商瑾清陌生的面容,竟然笑了起来,“师姐便是师姐,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珩都不可能认不出来。”
见商瑾清不说话,蔺珩以为商瑾清想要否认,“刚刚在人群中见到师姐第一眼,我便认出来了。”
“是我。”商瑾清不再否定,因为已经没有意义,知道蔺珩不是在诈她,而是真的认出来了。
蔺珩与她从小一起在紫原老人身边长大,和后来的傅荣不一样,傅荣认不出她,但对蔺珩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半生知己,他们之间哪来那样多你我,蔺珩的语气很沉重,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不过很快就又释然。
和蔺珩之前也曾经情同手足,情谊开始早在傅荣之前,和后来的傅荣不一样,可以说蔺珩是真真正正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之人。
蔺珩起家寒素,但为人刻苦努力,刚刚咿呀学语就开始读书,少有志向,能文且过目不忘。
紫原老人自蔺珩少年时起,召入云梦山教导之,少年时初见,蔺珩衣服破烂形体瘦弱。
曾经的蔺珩,肌肤白皙如冰玉,眉目秀雅姿态端庄,气度让人如沐春风,如三月仲春般温存,而非如今这番苦痛缠身的模样,想来这两年蔺珩过的也并不好。
蔺珩惶惑的扶着亭台的栏杆,喃喃道:“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原来师父给你的便是此法么,也难怪那时候你并不在意满身污名,从来不曾想要自证什么,并甘心为傅荣所囚。”
“今日来见大夫,是因为瑾清还信任着大夫,可千万莫要说出什么让瑾清失望的字眼,再次做出让瑾清失望的事情。”商瑾清定定然看着蔺珩,等他下一步的行动和言语。
商瑾清相信,蔺珩是没有理由恨她的,和傅荣恨他不一样,傅荣恨是因为理念不合,蔺珩总是会包容她的。
“可是阿珩那一日明明见了傅荣,却为何不肯将我的真实身份告知于荣公子?”商瑾清终于问出了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之事,期待着蔺珩给出合理的答复。
蔺珩隐瞒了那件事情,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若是说出来,傅荣也许会留下她的性命,可以说,蔺珩间接促成了她的死亡。
蔺珩想要借傅荣之手害她么,当日傅荣给她饮下的那杯酒,其中放的东西,他是否也参与其中,傅荣不可能那么快杀他,只能是被人摆了一道,那个人必定是傅荣信任之人。
傅荣不会想到,昔日信任的人,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使得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也许傅荣还没那么快杀她。
原来蔺珩和叶舒禾一样,都那般想要她死,每个人都那般厌弃于她么。
“师姐明鉴,那一日,我是去见了世子殿下,劝诫世子殿下,不要因为洛氏谋逆之举迁怒于您,您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我曾劝他仔细审查那些案件以还您清白,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因为当年少年时的龃龉,一直不愿意宽恕于您,并最后赐您毒酒。”蔺珩在商瑾清的面前跪下说道。
“是啊,他最终还是没能宽恕我,因为我得到了师父的认可,得到了那件真传,你我都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到底认为我是个兴风作浪的小人,欲除之而后快。”商瑾清忽然黯然道。
“不肯将师姐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世子殿下,乃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将一切细究起来,恐怕会使得袁氏知道其中内情而加害于您,更是因为一时情急苦于无法证明,有替您开脱之嫌,那时候,我尚且不觉得世子殿下会那么急切的害您,且若是急着将您的身份公之于众,更难免会引来洛氏余党的报复,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待世子殿下地位再稳固一些,就一定能够抽出身来,替您洗清身上的罪名。”蔺珩解释道。
“确实你我都高估了傅荣,只是那些事情看起来都不重要了,毕竟我如今是祁国阿苡,而瑾清是真的已经死了。”商瑾清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蔺珩其实说的没错,以傅荣和她的龃龉,实在没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说辞,只是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寒心,尤其是与傅琮对她的态度来相比。
最后那些时日,傅琮也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究竟受命于谁,却最终谁也没有告知,在洛氏的面前保住了她。
东窗事发之后,傅琮根本没对她怎么样,相处和往日并无什么两样,这件事被傅琮瞒得密不透风,也是洛氏后来不曾报复的最根本原因,却没想到,最后死在了傅荣的手上,实在是造化弄人。
蔺珩若是贸然将她的身份告知于傅荣,难免牵连甚广,彼时傅荣刚刚成为世子,处处受制于袁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恐怕打草惊蛇,乱了傅荣的阵脚。
“可阿珩终究并不知道那一日师父交给我的秘传是什么,真的不曾担心过我的安危么?”商瑾清问道。
“可是师姐,珩没有想到,世子竟然真的会要您的性命,觉得当日尚有回旋的余地,世子不会如此仓促就定下您的罪名,王宫之中耳目众多,有些事情珩也不敢讲,只是怕害了师姐,岂知那日之后听到师姐的死讯,才知道世子竟然真的那般决绝。”
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傅荣姿态高傲引起的,受制于袁氏没办法有自己的决断,或者说根本不肯有一丝一毫的耐心去处理有关于她的事情。
对于蔺珩而言,在政务面前,她也真的没有那般重要。
商瑾清只觉得,蔺珩如今毕竟是司寇晁扬的左膀右臂,此时她和蔺珩处在统一战线,有共同的敌人袁氏,一贯以来蔺珩的立场都不曾动摇过,她需要蔺珩的助力,不可再与蔺珩因为这些事情生出什么嫌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