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荣之间的那些恩怨,即将随着她的逝去,变得灰飞烟灭。
在景国早已经声名狼藉,商瑾清觉得,唯有使用师父当年所传秘法,以假死之机,摆脱傅荣的厌憎,如此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在世人的眼中,我已经是这样一个人了,再做什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那还要再多费什么口舌呢?”
商瑾清无奈道:“在您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目无家国的小人吧。”
“难道不是么?”
听闻此言,商瑾清大笑起来,看来傅荣对她还是误会甚深,“只是我自始至终从未怀抱过祸乱家国之心,与世子殿下一般都是想要革除积弊,力挽狂澜而已。”
死到临头,仍然还在巧言令色的为自己开脱,傅荣听罢开始变得恼怒起来。
刚刚从袁氏府邸前来的时候,正卿袁仲提议给瑾清下一味猛药,这酒中的毒物正是从袁氏府邸而来。
虽然不至于让瑾清殒命,但是能够让她生不如死。
傅荣早先也不曾决定让瑾清饮下此酒,奈何袁氏逼迫瑾清认罪甚是急迫。
他带来了用青玉壶所盛的美酒,汁液尤为莹润剔透。
商瑾清凝眉不解,“但只求速死。”
商瑾清神态十分倦怠,深深的打量了傅荣一眼。
傅荣想说的是,如今瑾清陷于他的囚笼,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反抗。
傅荣慢条斯理的伸手抚上瑾清的脸颊,“还不够,还未见到你有丝毫悔愧之意。”
可是瑾清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可能轻易饶恕。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消磨,要将之前她欠下的账,一笔一笔和她算清。
商瑾清没有丝毫反应,如一具睁着眼睛的尸体,只是麻木的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遥远的陌生人,泰然自若,嘴角犹自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要留着你,直到你彻底醒悟,跪在地上与我求饶,将那些清规戒律,与我一一诵读。”
这些话语十分尖锐,听来只觉得诛心,商瑾清微微皱眉,“师兄是何其严苛的一个人,从前如此今日亦然。”
“师兄仍然厌恶着我,不会轻易原谅,可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扪心自问也许这些年,她确实很多事情做得不对,只是在立场上从来不曾失去偏颇。
废长立幼,置山河社稷于不顾,是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向洛氏献媚,追随佞臣,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因为洛氏那边缺少内应,司寇晁扬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她不得不去做这件事情而已。
可都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她所做的那些决策,从来都掺杂了太多不属于她的因素。
在傅荣的眼中,她奸佞的彻底。
可是她与傅琮之间,层层利用,傅琮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难道一直都没有心看不见么?不会觉得痛苦难过厌憎那样的自己。
商瑾清颓然道:“洛氏之所以覆灭,深究最根本的原因是,其势太盛,已经不为景王所容。”
他应当明白,今日夺得世子之位,不过是因为,君主认为洛氏势力已经超过其他卿大夫,必须制衡罢了。
而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减少清流中人的死伤,贵族六卿和清流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
洛氏之中若无人策应,清流之中的死伤只会更多。
“洛连庆因为其族妹洛姬的缘故,受到景王宠信,洛氏原就将领中军,而后越发势盛,紧接着成为景国正卿。”商瑾清淡然说道。
“洛氏操纵景国军事和朝政,达到了远超出袁氏叶氏等家族的地步,最为君王忌惮,才会使得君王下定决心铲除。”
“而袁氏和叶氏等贵族,对洛氏恻目不已,早已有诛除洛氏,谋取自身权利之心,正如当年对商氏那般。”
而昔日宠冠六宫的洛姬落得自尽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商瑾清尤记得,洛姬的容颜是那般完美无瑕,就如其子傅琮一般,性格是那般骄矜。
“所以你原该预料到那个结局,却为何仍然如飞蛾扑火一般执迷不悟。”傅荣于阴影中有喑哑的声音说道。
“为傅琮卑躬屈膝,就算今日粉身碎骨也不后悔?”傅荣问道。
试问和傅琮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她后悔么?
傅荣在心里想到,若论亲疏,他与瑾清相识于少年,一起长大,怎么会比不过一个后来的傅琮。
可是瑾清何曾像对待傅琮一般待他过。
“我从来不曾后悔成为傅琮的门客,也不曾后悔与师兄为敌。”商瑾清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