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二人闻言顺势起身。
皇帝扶着她的肩膀摩挲,勾起唇角,扯开了今日第一抹笑:“许是有六年未见逍儿了,孤甚是想念。如今你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竟叫孤不好相认。”
这叫什么话,亭亭玉立?
宁逍强忍着怪异忽略他的措辞,假作乖巧回道:“宁逍也许久未见陛下,今日总算见着了,甚是欣喜!”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语气轻佻调侃道:“孤听闻你与老孟日前在观鹤楼内破了戒了?”
“臣未曾食肉!”她一本正经回道。
那人轻哼,却不拆穿她:“罢了,念你在西北吃了不少苦,这次便算功过相抵了。”
她躬身谢过,方提起正事,道:“陛下,我与孟大人和司部同僚们已经商榷完毕,西北此案的进程还待您定夺。”顿了顿,吸了口气又道,“逍儿恳请皇叔下封入沙手谕,让我等能入荆牧洲!”
皇帝闻言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负手而立正色道:“嗯...孤已看过你们上交的卷宗,入沙手谕倒是不难,只是——”他眉头紧蹙看着她,“你可知,我诸与沙地并不交好?沙鞑进犯边境虽已是十七年前的事了,但此行仍是凶险异常,这事孟浮屠该深有体会。若你等出事,我军在境外并不能及时支援。宁逍...你可有这个心里打算?”
宁逍正色道:“臣明白!”
见她如此坚持,皇帝叹了口长气:“唉,如此...那就让孟浮屠帮你安排人手吧。”
“谢陛下。”
孟浮屠在一旁装聋作哑听了半天,见陛下点到自己的名儿,当即就承诺必定会派下属好好保护宁逍。
“好了,孤也知晓你重伤未愈,”皇帝又拍拍她的肩,“孤已叫人在侧殿摆了午宴,走,你们二人一起,跟孤用膳去吧。”
二人面面相觑,齐声道:“...谢陛下赐宴。”
用完膳从御书房出来后,孟浮屠转身对她道:“殿下,六部那还有要案要在下处理,我就先走了,您一个人回去路上当心些!”
她刚想回应,就见殿门外的花丛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一闪的,反射着阳光。
孟浮屠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只见那发光之物偷偷摸摸的,做贼似的从花丛那头一点一点地挪到檐廊下,这也是二人第一次在一把刀身上看到了猥琐感。
宁逍眼疾手快,将它掳进怀中,用气声问道:“你跑怎么出来了!”
她边问边左顾右看,以防有外人看见。
此时,正巧一宫侍路过,老孟赶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他们挡住。
伏诛也趁此机会钻进了宁逍袍底,她这才松了口气。
宁逍转过身,诚心道了谢:“灵物顽皮,多谢司承出手!”
孟浮屠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沿着连廊离去了。
“司承慢走。”
如此便只剩下她一人。
宁逍是享受独处的,趁这机会正好逛逛大内,顺带着消食。
当她慢慢踱步进了御花园时,却恰巧在拐角处碰到了个熟人......
“哟——扫把星回京了?”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侧方,那挑衅之人走近了些,冷哼道:“肖王殿下?真是许久不见呐......”
一天天的,净是糟心之事。
宁逍没有理他,绕过他直径往前走。
“怎么,宁逍?看见我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的么?”那人几步上前,伸手拦去了她的路。
宁逍眉头微蹙,转开脸去,沉声道:“本王与阁下并无什么好说。”
那男子绕到另一边紧跟不放:“呵!王?”语气尖酸刻簿道,“你这不知是哪来的野种也配和我一样称王?如今,老肖王也死了,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替你撑腰!”
“宜王......”宁逍听他提起祖父就动了气,正想要捏起的拳头揍他,就被来人的呵斥声打断了。
“宜王,皇宫大内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宜王抬起头,见身后之人,又嘲道:“我道是谁?原是你这个半瞎!”
“可怜你还记得我这个半瞎啊——”游银嘲弄般地摇了摇头。
宁逍见游银又要睁眼,便忍不了,一把掐住那宜王下颚,将他举了起来。宜王在成年男子中也算高挑,这会被宁逍像鸡仔般提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宁逍从下望上仍气势不减,冷讽道:“呵,肖瀚,你如今这般嚣张,也不知还记不记得从前的......那十五个巴掌?”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逐渐冰冷,仿佛在看路边粪土。
“你...咳,咳咳!”宜王又惊又气,一边奋力掰扯她的手,一边拿手指着她,指尖都被气得发抖。
游银道:“...奉劝阁下还是赶紧退下!待会儿,大长公主和太妃就要经过这里,闹到跟前,可就不大好看了......”
就在宜王还想要发作时,身后传来了宫侍传报的声音:“大长公主殿下,太妃娘娘到——”
“何人在此喧哗?”
宁逍闻声从容地放开了手,抬头,就见从檐廊那款款而来的,是两位北诸如今最尊贵的女人。
为首一人着孔雀蓝冰绡齐胸长裙,外罩一件浅缃叶的纱衣,发钗银鎏金镶玉步摇,一派素雅之风。已近四十年华,气色却仍俏丽如少女。
而这落后的这位一袭金丝绸宫装,臂搭半透披帛,梳着高髻配了金钗牡丹,阳光照射在金饰上,显得整个人雍容华贵一点儿也不媚俗。
一蓝一黄,实在难平秋色。
“游游,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大长公主提着蓝裙快步走来,柳眉轻蹙望向亲儿。
宜王眼见势头不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开溜:“大...咳,长公主殿下、太妃娘娘,咳咳咳,小,小王还有其他要事!就先请告退了!”说罢躬身一礼,未等二位点头便脚底抹油,跑了。
“母后......”游银侧身,刚想回她。
“哎呀,这就是逍儿吧!”那蓝衫妇人眼睛发亮,视线跃过亲儿,已将目光转移到他身后之人上。
宁逍微愣,道:“宁逍见过大长公主。”
“怎不像从前那样唤姑婆婆了?”大长公主语气有些低落,“上一回见逍儿还是在十年前吧?”
她亲切地拉过宁逍的手:“逍儿真是比从前更讨喜了...只是为何还是这般瘦小?可是没有好好用膳?是仙山的师父苛待你了?唉,虽说修行清苦,但也不能让人吃不饱饭呐!若是王府的吃食不合你的胃口,不如来姑婆家,姑婆叫人为你做好吃的!”
宁逍有些汗颜。
论话痨,这位大长公主不遑多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