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月怒极,伸手一掌,那钱峰已然吐血晕了过去。
“峰郎!”小菊惊呼,扑向钱峰。
吟月眉头微蹙,转而看着小菊:“他说的,是真的?”
小菊满脸泪水,无言以对。
吟月垂眸看着小菊,满是心疼。
小菊八岁起便跟着她了,在吟月眼中,小菊几乎就是她的亲妹妹,跟赏儿有着一样的地位。
因小菊是吟月的贴身侍女,酌月楼中没有一个人敢欺负她,甚至没人敢怠慢她。
可谁知不过是出去了几个月,这傻孩子就被一个浪荡子男人给骗了。
怎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吟月”身边看过这么多的男人,还是没办法清醒地处理感情呢?
吟月往嘴里塞了一粒解毒的药丸,盘腿坐在椅子上运功化毒,微眯着双眼:“阮家二姑娘病危的消息,为何从你这里断了?
小菊掏出绢帕包裹的竹筒:“信鸽传来的都是平安脉案!那日我风寒去抓药,听仁济堂伙计说漏嘴,才知二姑娘已……已呕血三日……”
吟月依旧微眯着眼运功化毒:“那信鸽可有人动过?”
小菊愣了愣,半年前那场春雨突然漫上心头。
“姑娘的雪缎裙怎能让姐姐沾水”?钱峰蹲在檐下浣衣石前,表情认真地替小菊浣衣,皂角沫子沾湿了鸦青箭袖。
他仰头冲她笑时,雨珠正顺着琉璃瓦坠入他颈间,“我来给信鸽添些黍米,姐姐去廊下歇着可好?”
记忆里的皂角香混着血腥气涌来,小菊攥着裙裾的手骤然收紧。
那日他立在鸽笼前逗弄雏鸟的背影,与此刻唇角渗血昏迷不醒的模样重叠,惊得她喉间涌上铁锈味。
“他……他说幼时养过信鸽。那半月信鸽总往西南飞,他说是秋汛扰了方向,要重新调教……”小菊伏在地上哽咽,银簪松脱的青丝扫过吟月月白色的裙摆。
桃花眼倏地睁开,琉璃灯映得眸中寒芒乍现。
“好个调教。”
吟月敛了周身流转的真气,广袖收拢时带起一缕苏合香。
绣鞋碾过青砖地上蜿蜒的血迹,金丝缠枝护甲轻轻挑起钱峰下颌:“这般忠心,倒要问问主子是何人,给不给得起买命钱。”
钱峰喉间发出嗬嗬笑声,血沫溅在吟月月白裙裾上:“四皇子帐前……”
桃花眼忽然泛起一抹凌厉的红色,三寸金芒破空没入他死穴:“死到临头还要胡说八道。”
小菊的呜咽声骤然尖锐,十指死死攥住钱峰襟口。
吟月俯身替她抿了鬓边散乱的绒花,鎏金护甲擦过少女苍白的耳垂:“此人既无青衫风骨,又非簪缨门第,满口虚词诡说……小菊,若是贪恋皮相,也该挑个画屏上的潘安卫玠。这般獐头鼠目之徒,何至为他流这许多泪?”
小菊死死攥着钱峰冰凉的衣襟哭泣,绞着素罗帕子的指节泛出青白。
吟月柔声道:“酌月楼铁律,机枢落于外人之手当诛。但这七年多的情分……纵使你出了酌月楼也无处可去,更遑论……”
吟月又看了看小菊的肚子,“……更遑论珠胎暗结。若是我为你指一个去处,你可愿去?”
小菊抬头看了吟月一眼,继续埋头痛哭。
吟月微眯起双眸。
烛影摇曳间瞥见小菊颈后若隐若现的青痕,瞳孔猛地收缩——玉指如电扣住脉门,果然探到百会穴处游丝般的滞涩。
“竟是药师谷的迷魂引!”吟月碾碎袖中冰片,寒香混着血腥气令人齿冷。
素手翻飞间七枚金针没入小菊发间要穴,少女身子一软,泪珠犹挂在蝶翅般的睫上。
吟月起身道:“阿青”
灰色劲装的暗卫如鬼魅现身。
“将此人抬去乱葬岗。”
吟月蘸着残茶在案几上写出药师谷三字,“小菊双身子的人受不得颠簸,用我的青帷马车送过去。忘忧汤里的钩藤换成杜仲,每月初七记得添三钱紫苏叶。”
阿青沉默着用草席卷起钱峰尸身,临窗时忽听吟月补了句:“经过城隍庙……给她求个安胎符罢。”
“是。”阿青领命而去。
无意识地望着阿青离去的背影,吟月纤纤玉指在长案上叩击——这事不对!
迷魂引乃药师谷不轻易外传的方子,怎的便落入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浪子手中?
正想着,只听得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出现,到最后,竟变成了齐刷刷的喊声。
“吟月、吟月、吟月……”
看来,今日吟月出现在酌月楼的事情也被人知晓了……呵呵,速度是够快的。
酌月楼已经不干净了,赶明儿得让阿青逐个排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