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等春桃挣扎,两人便一人用帕子捂了嘴,一人架一边胳膊拖了出去,不出多时,殿外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杖击声和春桃歇斯底里的惨叫。
嬷嬷依旧站在江枻瑾跟前,目光复杂中一教鞭毫不留情抽下,江枻瑾来不及躲,手臂上应声便显出了一道红痕。一鞭后,嬷嬷端着教鞭不语,看江枻瑾的目光像是……在看无知的后辈,又像是在透过老物件看另外的什么。在江美人倔强的眼神中,嬷嬷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气势威严的话:“美人记好了这宫里最讲究的便是规矩。”
见人走了,江枻瑾还站着,站了好一会,再次确定外人都走了,江枻瑾终于勉强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死死按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大口呼吸着。
内殿没有人,伺候的宫人一早便被她都安排在了珠帘外,如今一手按着狂跳的心口,一手撕开书脊夹层,一条褪色的五色丝绦赫然出现在眼前,如今丝绦一半已然被染黑,卫血使的消息她不敢完全相信,连明乐宗室如今也有了永安侯江勋这样的新贵,江枻瑾根本不敢赌不敢相信任何一方。而这本书是婉儿给的。五色丝绦是父皇每逢年节赐予子女的信物,如今墨色半染,非吉即殇。
一拂衣袖,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扫了干净,诸多物件摔落在地,江枻瑾终于崩溃跪地,压抑着哽咽,只能将脸埋进书页,任泪水晕开墨迹。
《四洲奇异录》,书中“南洲·丧仪志一章有轻微粘合的痕迹,似胶水涂过又干涸所留。这一章记载了南洲某国的国丧习俗:“国君驾崩,以朱砂封棺;储君殉葬,则悬白幡于陵前。”书中“朱砂”“白幡”二词被指甲划过,留下细微凹痕。
听到里屋声音响动,有婢女进来看了一眼就招呼人收拾,摔落的书籍册子被整理好,撕碎的纸张和摔碎的瓷片一起打扫收拾。
“七月廿三,龙陨于鸩;鹤随主逝,非命也。”江枻瑾扑倒榻上,怎么也抹不去如烙印在脑中的字。药汁沾上书页,显现的字迹清晰狰狞直接撞入眼帘。连着桌上的几本册子一并沾了药汁撕毁,却……又该如何解气?如何消解伤心?
“七月廿三,龙陨于鸩;鹤随主逝,非命也。”“龙”是父皇,鸩,毒杀;鹤是东宫,“非命”,呵呵……呵呵呵……都死了,都死了。
“四十九日,血祀启”——先帝头七已过,敌人即将举行登基大典。
头埋在被子里,一如既往无理取闹打滚,连无礼奴婢的威胁也忘诸脑后,永安侯,居然给公主毒药,卫血使,找到了三弟吗?居然还都敢教公主做事!……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心力交瘁终于纷乱的思绪肯睡去,梦乡黑甜,愿安。
入夜,皇宫东,藏书阁,闻渊楼下,春缱陪着新任的掌事大女官夜巡,虽然她也算是新任的仕女,据悉是先前是在织工局做下等工,因藏书阁缺人,又恰巧识得字,做得细活,这才被借调了过来。好在人也争气,还颇通些文化,整理起残卷古籍也是有条不紊,来访人多时,倒也能帮忙应付一二,这才有幸得大女官青眼。
“得了,春缱,今夜就到这吧,也不早了。下次再有贵人来,机灵些,和那位……后宫的人少有来访,藏书阁还在修缮中,很多区域还待整理。”
“是,大人。”春缱行了一礼便提着宫灯先行离去。至于大女官留下来要干什么,她一概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