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抬眸,又笑着看向张轩,语气和善,“你的药来了,你是今天开始喝呢,还是等会就喝呢?”
张轩:“……”他感到了世界的恶意。
青渔扑哧一声笑出来,温川也浅浅的笑。
秦天书低头勾起唇角,他打开盒子上方的开盖,特意拿起一包药,然后“哎”的一声自然歪上了罗汉床,他把药放在罗汉床中间的小木桌上。
药纸铺开,一股苦涩的草木香传来,书生笑眯眯的和张轩探讨这药的味道。
青渔两手捧着热茶,轻轻喝着茶水,心想着出城前她要买些什么,少女一时间安静下来,品味着最后在儋州城的时刻。
她跪坐在蒲团上,一旁的温川坐在塌上。
车厢内气氛美好,只余少年的低笑私语和车外的轻轻和风,温川起身准备驾车离开。
无人注意之时,他起身的动作一顿,少年的目光聚在身侧少女柔顺的乌发。
他垂眸凝神一刻,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靠近了她的头发。
此刻风柔雨停,天空一片赤霞,马车前的两只马儿许久没人理会,他们一齐抬头,轻轻举起马蹄打了声呼噜。
车身极轻极轻的晃了一下。
青渔一顿,口中的茶水差点将她噎着。
她“咳”了一声,忽地直起身,同侧的张轩和秦天书还回头看了眼她,少女一人坐在那喝茶,咳咳清着嗓子。
二人又转回头,继续他们对各种药材味道的讨论,顺带在心里小小的嘲笑一声青渔——喝水还能呛着。
青渔缓和下来,少女看向车门处,头顶处一触而过的温热仿佛是一个无人在意的意外。
晚风吹过,黄昏最后的光顺着打开的车门和车窗映入车厢。
少年安静的坐在车辕上,马蹄声踏踏,他们一齐轻轻前行着。
……
他们一路往出城的方向去,中途他们也下了马车买了些东西。
青渔去了好味记买了好吃的桃花糕和青玉糕,温川则去了集市买了块很大的磨铁石,之前的刻刀这几日被用的有些钝了,温川打算磨磨,哦,张轩还托他帮买一个大的,说是磨刀用。
之后二人中途遇见,温川和青渔也一起闲逛了会。
秦天书呢,他倒是没什么想买的,只是一路看着走着。
夜色昏暗,街边烛火闪烁。
书生行至一个拐口,他歪头默了一瞬。
那是他买书的地方。
彼时书生背着一个大大的书篓,看中了街边小贩摊上的一本诗集,等付钱的时候却发现钱袋子落在了之前住宿的客栈。
书生很不好意思,摊主却很爽朗大方,他说自己也曾是个书生,又见秦天书有缘,秦天书看中的那本诗集,自己也抄背过无数遍,这一本送给他便是了。
书生当然不可能答应,两个文人,在街上拉扯又推脱,最终书生拿走了书,约定明日此时此地来还书钱。
临走前秦天书还在想,难怪这大哥生意不好,哪有他那样做生意的,一言不合就说有缘。
他笑着叹了叹,不想等书生再寻书生,就见他赤裸裸死在了街头,被人砍下双臂,毫无尊严。
秦天书那时候才知道摊主的名字,孙知言。
已读万卷之书,求知百家之言。
书生晃了晃扇子,月光下一人成影,他低头淡淡笑了下,心想孙大哥倒真是没说错。
你卖我百诗集,我偿你凶者命。
确实缘分。
……
亥时初,儋州城郊外。
时至夜晚,马车缓缓行驶着,一直没有停歇。
烛火昏黄,青渔和张轩在罗汉床上的小桌子上吃着糕点。
青渔:“一边嫌弃我耽误时间,一边吃着我买的糕点,张轩你……”
“怎——么——了?”
张轩放下手中的桃花糕,少年拍拍手,故意虚弱的伸长脖子眯着眼,很好,本来就像鬼的人现在像死鬼了。
“噫——”
青渔被他恶心的直往后退,这小子脸青嘴紫的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太吓妖了。
她一时间也不想吃了,收了糕点后往长塌处走去。
书柜边的秦天书听到他们的话笑了下,他翻着书,又顺着一旁的窗户看了看天色,心想这都差不多亥时了,他们才刚刚行到儋州外四十里,也能难怪张轩说他们慢悠悠的不着急。
青渔撇撇嘴,这可不能怪她,自傍晚一路出城,青渔几个人都去逛了街,只有张轩一个人无聊的待在车里,他当然着急。
少女行至长塌处,她顿了顿。
想了想,青渔往车门处走去,她拉开车门,温川坐在车辕处驾着车。
青渔蹲下,她伸出头,少女的脸偏向他,“你和秦天书约好什么时候换着驾车了吗?”
深夜寂静,外面是月色,里面是少女的笑颜。
温川看着路,头偏向青渔,他不自觉勾唇,刚想说话,却有另一阵马蹄声响起。
温川和青渔一瞬间凝神,车内秦天书抬眸。
凌凌月夜,清风吹过。
少女裙摆染泥,孤身骑马,肩背药箱。
她轻轻看向面前的这辆马车,温和中带着清冷。
“请问,张轩可在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