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白从助理那儿得到了和老板见面详谈的确切时间。当年他是由郝骏点名做主签下的,这些年公司对他是恩大于仇,他秉持着坐下好好谈的心态去赴约,穿了身较为正式的外装,头发和脸也弄得光鲜照人,自认为很给老板面子。
一般要谈公事,郝骏会把见面地点定在公司,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选在私人会所。谢漪白不得不多戴了一只口罩,被接待引领着乘电梯去到顶楼。
这季节吹风正好,但五十二层的风还是喧嚣了些。露台上摆着姹紫嫣红的花卉,堆砌出繁花似锦的效果,娇柔的花瓣跟不上风云的涌动,飘曳摇落,洒满一地。
谢漪白想问是哪一桌,一转身,接待不见了,他只得摘下口罩自行找人。
他沿着鲜花拥簇的小径走到头,那挤满绿树的巨大玻璃笼里总算放着一张桌子,鲜嫩绿叶犹如养在器皿内的微观盆栽,桌上摆着一束精巧铃兰,插在雪白的细颈瓶内。
这环境不像招待他的,倒像是约会场所。谢漪白绞尽脑汁想了一圈,难道今天是他老板的结婚纪念日?要给老板娘送惊喜?
他不知所措,可总不能站着等人,他就先坐到树下。
偌大的地盘,连服务员也不安排一个,想喝杯水都找不到人。
谢漪白不是很开心了,如果没空的话可以约下次,他也不是非要今天谈啊;这搞的好像他是一份添头,他是特意空出的时间啊!
他生着闷气,恰逢有人来了,他没抬头,对方直接坐到他对面,他闻着那香水味不像是他老板会用的,一抬眼,却见到了邹延。
怎么,这家店生意那么好吗?大家都约在这里?
谢漪白瞬时变脸,眨巴眼道:“咦,这么巧?”
邹延说:“是啊,在等人?”
“嗯,你也是?”他东张西望着,问,“你上来的时候有人跟着吗?这里怎么点单的?我没看见呼叫按钮和二维码。”
“都是事先点好的,你等他们端上来就行。”
“噢。”谢漪白不想冷场,但他和邹延不熟,只好没话找话聊道:“这楼上好多花啊,还蛮浪漫的,你是来约会的?”
邹延的脸色有明显的紧张,踟蹰道:“算……是吧。”
谢漪白见他不方便说,不多问了,换话题道:“我约的我老板,郝总,你认识吧?”
“认识,挺熟的,”邹延道,“但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啊?”谢漪白大惊失色,“亏我跑这一趟提前来等着他……他没跟我说他临时有事啊。”
看他要打电话,邹延立马不装了,摊牌道:“其实是我让郝总约你来的。”
楼下起风了,五十二楼更甚,空中花园掀起真花的浪,唯有花拥树绕的玻璃鸟笼不受侵扰。
谢漪白听得分明,却难以厘清其中的关联,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约你,你不肯来啊。”
“不是的,我只是那阵子比较忙。”
“我懂,我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你了。”邹延不计较道,“听说你要换经纪人?”
谢漪白从中嗅到了异样,他不遮掩,坦荡道:“嗯,跟现在的经纪人合不来了。”
“有人选了吗?”
“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可靠的经纪人怎么样?”
谢漪白道:“那可能要先经过郝总的同意,我做不了主。”
“他已经同意了,看你,”邹延望着他,“你有意向吗?”
谢漪白再迟钝,也该恍然大悟了,他脑子里冒出那条来自三个月前的微信消息:之后邹延如果约你,请你确定你对他有意思,再答应他。
哇……
原来不是空穴来风,是有迹可循啊,邹延是冲着他来的。
邹延对他有意思?
啊?娱乐圈的性少数真是不少。
谢漪白重新审视高楼上开遍的鲜花,然后视线回到近前,落在邹延精心打理的发型上,修整过的浓眉下是略带恳切的目光,还有流散在四周的沉郁男香。他居然还傻乎乎地提问,约会对象竟是他自己?
实在是很突然了。
幸而谢漪白从小被人表白,更突如其来的场面他也应对过,他说:“方便问吗,是有条件的还是?”
这倒把邹延问住了。他这人神经大条,活得粗糙,极少向他人表达喜爱,也没怎么爱过;他喜欢谢漪白,好比喜欢花园里一朵千娇百媚的小花、一只毛色绚丽的小鸟,想移栽到卧室,放在床头养着。
想要拥有,想要独享。
这想法并不与性紧密相关,如果把色欲比喻成进食,那他其实不缺这一口。
谢漪白长相清纯,纯得乖巧,巧中透着一些诱人,当作一盘菜,也是最秀色可餐的主菜。想吃顿好的就不能性急,所以邹延说:“没有条件,我就想追你。”
侍应生终于来上菜,是一套精致下午茶,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谢漪白盯着滚烫的红茶倒入杯中,对倒茶的人说:“给我来一杯冰水,谢谢。”
邹延笑道:“我有个朋友,特别爱喝热水。”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谢漪白等人走了,才问,“我们认识也好几个月了,你之前怎么不追我?”
邹延害臊道:“嗐,我不想打没把握的仗。”
谢漪白:“你不会是跟人打赌打输了吧?”
“没有!我是真喜欢你!”邹延不快道,“再说了,现在谁还打那么老土又无聊的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