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领养的应该会在户口本上。
“隔壁谁家不养了扔给你的?”
黎宴琛什么也不说,她这个时候哪还想得起黎蓝瑛说过的话,眼泪在焦急间夺眶而出:“你说话啊!”
这个永远在审讯时实行缄默权的男人终于因为她眼角滑落的泪滴而乱了阵脚,站起身慌乱地想要把她搂进怀里。
“予礼,你别哭……”
“你别碰我!”
黎予礼狠狠地拍开他的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露出厌恶的神色。
家里的气氛第一次变得如此冰冷。
明明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黎宴琛,肩线竟然低垂得快要和黎予礼齐平。
在黎予礼的视角可以清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里在隐隐发力,往常锋利的面部轮廓也变得柔和,像被砂纸磨平的刀刃。
他的目光好似一直落在黎予礼左手腕的红绳上。
好似把微弱渺茫的希望寄予在这条一扯就断的羁绊上。
“予礼……”他还是固执地把妹妹的名字含于唇齿之间。
固执地想要将一切恢复到完美的假象破灭前。
“只要你愿意,哥哥永远都是你的。”
黎予礼还在气头上,根本没听出来这句话和“我永远都是你哥哥”有什么区别。
她耸肩嗤笑:“你还真会给自己贴金,我为什么要一个骗子当我的哥哥啊?”
黎宴琛听到她这样的嘲讽竟也没有恼怒,反倒像魔怔了一般凑近她耳边重复。
“你的哥哥只能是我……”
“……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吗?”
“你说什么?”
她好像在黎宴琛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男人已经在她还未察觉的时候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知何时被他整个人困在怀里。
若即若离的肌肤接触令她头皮发麻,她抬手想推开黎宴琛,却发现怎么使劲也没用。
“不许走……不许离开我……”
黎宴琛不断对着她喃喃耳语,低沉的嗓音像念咒一般让人头痛不堪。
“是你……是你让我成为了你的哥哥……”
什么?
黎予礼已经无暇思考,她一心只想挣开这个怀抱。
像在潮湿雨天的角落里疯狂生长的苔藓。
好恶心,好恶心。
她从来没有见过黎宴琛这副模样,那个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男人好像一瞬间不复存在。
“你放开我……!”
“哥哥……哥哥永远都是你的……”
即使是这样密不透风的拥抱,黎宴琛也没有得寸进尺地索取更多,只是不停地剖白自己,以表忠心。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失控,不知道自己淌着咸涩泪水的嘴角会不小心贴上黎予礼的耳朵。
仅此短暂一瞬的触碰。
滚烫,刺痛。
黎予礼几乎是立刻应激,抵着他胸膛的手用力一扇,结结实实的巴掌把他打得措手不及,松开了这个本就不该属于他的拥抱。
妹妹用手死死捂着嘴,双眼惊讶得瞪大,难以置信地往后撤。
看向他的目光太过复杂。
有震惊、有厌恶。
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原来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了解黎予礼了。
原来他真的留不住她了。
“砰——”
家门关上发出的巨响,一并震落了黎宴琛的心脏。
黎予礼什么也没带,身无分文跑了出去。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想起自己昨天回家把自行车停在了小区遮阳棚下。
离家出走还能有个代步工具,不算太差。
她骑得很快,即使是下坡路段,她也没有按压刹车制动。
什么交通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横冲直撞的,就好像她没有目的地的人生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拆穿。
黎予礼破天荒地后悔了,甚至在肾上腺素狂飙的时刻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优渥的家庭不待,宠她的哥哥不要。
她忽然想起黎宴琛方才那句“是你让我成为了你的哥哥”。
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才是黎家亲生的,而黎宴琛是她选中的哥哥?
怎么可能。
打从她记事开始这个家里就有黎宴琛存在。
思绪越来越乱,黎予礼没有留意到骑行道不远处的斑马线上正走过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
她为了避让紧急刹车,可高速下制动前轮极易造成翻车事故。
果不其然,她连人带车倒向了旁边的人行道上。
“你没事吧?”推婴儿车的女人立马上前查看。
她却只是摆摆手:“我没事,您和孩子没受伤就好。”
女人本想替她叫一辆救护车,但她站起身后觉得只是些皮外伤,便道了感谢并回绝。
毕竟她现在身无分文,别说救护车,创可贴她也买不起。
就是可怜了她的爱车,前轮圈扭曲、前三角变形、车把转向异常、链条断裂。
阳寿将至,必修无疑。
要不是这辆车是以前小姨买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兴许想着换辆新的算了。
没办法,她只能推着车到处找修车行。
虽然没钱,但好心老板说不定会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允许她赊账。
碰没碰上好心老板不知道,黎予礼疑似找到一家没有挂牌的修车店。
若非闻到了浓重机油味、听到了金属碰撞声,她都不敢确认这里是修车还是修什么的。
“您好,请问……”
她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白色T恤但把袖子卷到肩膀的男人从一辆拆得就剩个架子的车底探出脑袋。
即使他躺着,黎予礼也能看出他的五官硬朗,眼眶深邃。
向下垂的发线透着张扬,紧闭的双唇好似天生带着上翘的弧度。
她对着一屋子的破铜烂铁问:
“这里能修自行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