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第一回杀敌时,最初的愤怒和隐隐的兴奋褪去后,他惶恐了许久,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刺眼的猩红。
好在他战斗时并未露怯,可即使如此梦里的血色却成了他过不去的坎,他不知道那些人姓甚名谁,但有时候那些明明只见过一次的脸却在他记忆中格外清晰。
最后他是怎么摆脱那些血色梦境的呢?好像是因为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当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太多,从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这样吗?
这一夜似乎格外地漫长。
谢清安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下坠,他想停下,但手中却空空如也,抓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继续下落。
直到有什么东西接住了他。
“清安,清安!”似乎有人在呼唤他。
是谁?
谢清安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惜梦中的很多事情本就是无迹可寻的,就连思考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脑袋昏昏沉沉的,那种不断的下坠感让他甚至有些惶恐,迫切地想要找到什么东西作为支撑
“清安,清安,安儿……”只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那声音过于温柔,和过去一道他熟悉的声音慢慢重合。
是阿兄吗?
“安儿,安儿……”那个声音还在喊他。
他猛然睁开眼,却正好对上萧霁写满担忧的眼。
不是阿兄。
他下意识地抓紧被褥,却摸到了一手黏腻。
他的冷汗已经将里衣湿透了,连带着被窝都一阵湿热。而萧霁的手还抚在他的面颊边,面上满是忧色。
“什么时候了?”萧霁分明还是他睡前的模样,外衣都还没解,而从营帐被寒风吹起的缝隙来看,天还黑着。
“四更天。”萧霁回答他。
谢清安歪了歪头,躲开萧霁的手,伸手揉了揉眉心,却是发出一声苦笑。
入睡才不过半个时辰,在梦里倒像是过了一辈子。
“你……”萧霁见他这般模样,刚准备问他,谢清安便像是猜到他想说什么似的,轻笑着开口,
“做噩梦了。”
萧霁一愣。
“梦到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谢清安嘴角勾着,眼睛微微眯了眯,
“长靖城,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