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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共生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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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熔岩封死的洞口方向,暗红色的岩壁仍在散发着灼人的余热,扭曲的金属构件嵌在其中,如同凝固的伤疤。

那尊模糊的、保持着最后扑击姿态的青铜色轮廓,在母巢脉动的幽光下,投射出巨大而沉重的阴影,沉沉地压在我的脊梁上,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巴克叔…哑婆…小芒…铁匠…

微光社区…我的家…我的灯塔…我在这冰冷废土上唯一的锚点…

都…没了。

为了我。为了一个旧世界埋下的名为“播种者”的种子。为了一个他们或许根本不曾完全理解的“明天”。

剧烈的悲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着早已麻木的心脏。我蜷缩在温润的发光苔藓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呜咽卡在喉咙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硫磺的灼痛。

“园丁。生命体征:极度衰弱。精神波动:崩溃边缘。危险等级:极高。” 根须那独特的电子摩擦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焦灼”的电流杂音。

他残破的金属身躯微微俯下,仅存的机械臂悬在我头顶上方,似乎想触碰,又不知该如何安抚这源自灵魂的剧痛。

青鸟瘫坐在几步之外,背靠着母巢表面一根粗壮的、镶嵌着发光纹路的金属化树干。

他怀里紧紧抱着铁匠用生命抛下的油布包裹——那截冰冷的断斧柄,和那几颗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生命气息的种子。他脸色惨白,眼神失焦地望着被封死的熔岩之门,望着巴克爷爷凝固的剪影,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根须…”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救他…救救根须…”

我的目光艰难地移向根须插入发光苔藓的那条机械臂。

就在他刚才为保护我们而强行调用母巢能量形成护罩的地方,原本缠绕在他断臂处缓慢修复的几根发光藤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枯萎。

藤蔓内部流淌的光流变得浑浊,如同淤塞的血管。

更糟糕的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化学药剂气味的暗紫色液体,正沿着他的金属臂关节缝隙,如同毒蛇般向上蔓延侵蚀。

是方舟!在他们攻入时,肯定向母巢或者根须发射了某种强力的抑制液!目的就是瘫痪这最后的守护力量!

根须的光学镜头蓝光急促闪烁,发出低沉的如同过载引擎般的嗡鸣。

“抑制液…注入…核心协议…冲突…能源回路…阻断…逻辑单元…受损…” 他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爆音,身体也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细微震颤。那支撑了他漫长岁月的、刻入核心的“守护”指令,正在被冰冷的毒液侵蚀、瓦解。

“万物之母!” 我猛地抬头,看向这庞大、搏动着的母巢核心。

森林之歌的脉动依旧深沉,但那光芒似乎黯淡了许多,覆盖其上的金属化植物叶片也显得无精打采,有些甚至开始卷曲、发黄。

方舟的抑制液,显然也污染了它的根源。

“分析…” 根须艰难地试图回应,但声音被一阵剧烈的电磁杂音淹没。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单膝重重砸在发光的苔藓上,溅起点点荧光。

“母巢…被污染了…” 青鸟终于从巨大的悲恸中挣扎出一丝神智,声音干涩,“它的神经网络…在排斥…抑制液…但自身也在衰弱…需要…净化…或者…更强的力量引导…” 他挣扎着爬起来,从自己那个鼓鼓囊囊、沾满冰尘的工具包里翻出一个简陋的由几个旧世界电路板和变异兽皮组装的小型探测器,踉跄着靠近根须插入母巢的位置。

探测器屏幕上,代表生命能量的绿色波形微弱地起伏着,却被大片大片代表抑制液污染的暗紫色区域疯狂侵蚀压制。

而在根须核心的位置,代表他逻辑意识的蓝色光点正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抑制液…阻断了他的能量循环…侵蚀了核心协议…强行剥离…会…会彻底摧毁他的意识核心!” 青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唯一的办法…是让母巢的纯净生命能量…强行冲刷掉抑制液…同时修复他的核心损伤…但…”

“但是什么?!” 我抓住根须冰冷颤抖的金属臂,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他。

“但母巢现在自身难保!” 青鸟指着探测器屏幕上母巢核心同样被暗紫色污染的区域,“它的神经网络被抑制液干扰而衰弱,它需要一个同源的意识作为桥梁去主动引导汇聚它的力量,这样才能对抗污染,来去修复根须!”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那个意识必须深入母巢的神经网络核心,这样才能进行最彻底的神经链接。但莉亚,这种链接是双向的。母巢的力量会冲刷你,也会=同化你!你的意识很可能会被母巢庞大的生命意志彻底吞噬溶解。成为它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离。”

代价是…意识消散?成为这庞大生命体的一部分?失去“莉亚”的存在?

我看着根须。

他残破的机体在抑制液的侵蚀下痛苦地颤抖,光学镜头的蓝光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在耗尽最后的能源。

他仅存的机械臂,依旧固执地、轻微地调整着角度,试图将我更好地护在他身后。即使核心正在崩坏,刻入灵魂的指令仍在挣扎着执行。

守护…园丁…

我想起铁匠被等离子光束贯穿时,平静地将种子抛向我们的眼神。

我想起哑婆枯瘦的手砸出“蚀骨膏”时,浑浊眼底的决绝。

我想起小芒在冰崖上,冻得发抖却紧握匕首的小手。

我想起巴克叔最后在熔岩中凝固的身影,和他用灵魂吼出的那句“种出个明天”。

我的命,是谁给的?

是微光社区残破的屋檐下,巴克叔递来的第一块烤得焦黑却温暖的地薯。

是哑婆用废土上最苦的草熬出的压制我脑中噪音的浑浊药汁。

是铁匠沉默着,用废铁为我打造的庇护所。

是根须,这个故障的固执的机器人,一次次用冰冷的金属身躯,挡在我和死亡之间。

是青鸟,这个方舟的“叛逃者”,用他瘦弱的肩膀和破铜烂铁拼凑的智慧,陪着我走到这绝望的深渊。

我的命,从来就不只是我自己的。

一股奇异的平静,如同冰原最深处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悲痛、恐惧和茫然。

那撕裂灵魂的剧痛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冷酷的决心。

我轻轻推开根须试图阻拦我的机械臂,缓缓站起身。脚下母巢的光辉映着我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也映着我眼中燃烧的最后的火焰。

“青鸟,”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准备链接。”

“莉亚!不!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想想!” 青鸟失声喊道,眼中充满了惊恐。

“没有时间了!” 我看着根须越来越暗淡的光学镜头,看着他机体上蔓延的暗紫色侵蚀痕迹,“也没有…别的路了。”

我走到根须插入母巢的位置,那里是神经网络最密集、光芒最汇聚的地方。

我俯下身,伸出双手,没有犹豫,没有颤抖,轻轻按在温润的发光苔藓上,按在根须那条被侵蚀的冰冷金属臂旁。

“万物之母…” 我闭上眼睛,低声呢喃,像是在呼唤一个沉睡的巨人,“如果你能听见…如果你还记得‘播种者’…那就…借给我力量…”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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