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挣扎着想要浮起,却一次次被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
头痛依旧在颅骨深处隐隐作祟,像钝刀在缓慢地切割。
身体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痛感,尤其是手臂和后背被岩石刮擦撕裂的地方,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不是地狱般灼热、硫磺味刺鼻的裂缝底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由锈蚀金属板和废旧帆布拼凑成的棚顶。
篝火的光芒在角落里跳跃,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混合着金属锈味、泥土气息和一丝淡淡草药苦涩的味道。
是棚架。我回来了。
“醒了?”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老巴克正坐在旁边一块充当凳子的金属块上。他沟壑纵横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疲惫,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此刻正紧紧盯着我,里面是如释重负的沉重。
“水…”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砂纸摩擦。
“知道你想喝。”老巴克拿起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里面是清澈的水。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头,将碗沿凑到我干裂的唇边。
清凉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抚平了那灼烧般的痛楚。我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感受着生命的力量随着水流重新充盈四肢百骸。
“慢点喝,丫头,别呛着。”老巴克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等我喝了大半碗,他才放下碗,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哑婆我们把你拖回来的,差点把老命搭上。锐眼在裂缝口守了一天,才看到你挂在半道,晕过去了。他说下面有方舟的铁鸟在转悠,不敢下去,硬是吊着绳子把你拽上来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腰上那个袋子…沉得跟铁块似的,拿那么重的东西,你不要命了啊。”
我的目光立刻急切地扫向棚架角落。那个破旧的滤水袋完好无损地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木板上,鼓鼓囊囊。旁边,是几个临时找来的、大小不一的容器,里面都盛满了清澈的水。
“里面是水…”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
“嗯,水。”老巴克点点头,眼神复杂,“够咱们撑一阵子了。哑婆验过了,干净,没毒,是真正的活水。”他指了指苗圃的方向。
我这才注意到,那株嫩绿的小草,叶片上被细心地擦拭掉了辐射尘,显得更加青翠欲滴,在根须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核心明灭的微光映照下,舒展着生命的姿态。
小芒正蹲在旁边,用一个小木勺,极其小心地从一个小碗里舀出一点点珍贵的泉水,浇灌在小草根部的土壤里,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根须…”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挣扎着想坐起身。
“别乱动!”老巴克按住我,“它还在那儿,跟之前一样,没坏,也没好。那点光,还在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就剩一口气儿吊着了。你带回来的水,就是给它吊命的药。”
我躺回去,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棚架中央那个庞如同凝固山峦的身影上。
那点微弱到极致的核心明灭,依旧在极其艰难地闪动。每一次微弱的亮起,都像在无声地宣告着它尚未放弃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