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还有铁链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可惜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有人站在他们面前也看不到。
脚步声越来越快,似乎很急迫。
胡琏伸出胳膊挡在易笙寻和钱多多身前,边往后退边说:“走!”
来人应该听到了他们谈话,冲他们跑了过来。
脚步声离得很近,想走已经来不及。
易笙寻催动奠器产生煞气,利用煞气发出的红光看到了朝他们跑过来的男人。
男人几乎已经贴到了他们眼前,瞪着眼睛看他们,满脸写着癫狂,在红光的衬托下如同索命的恶鬼。
他长得很普通,就是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中年人,下巴上是永远也刮不干净的胡茬,说话时嘴巴里发出烟酒的气味。
穿的不贵,胜在利落,身形有些发福。
不普通的是,他一只脚的脚踝被扭伤,另只正常的脚上挂着黑色的锁链,锁链散发着黝黑的怨气,拖在地上的样子像条毒蛇。
他的眼神很空洞,看着胡琏他们,又没在看着。
中年男人没有攻击他们,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往上爬。
没错,男人不是人。
鬼魂穿过身体的感觉很奇妙,像块薄冰贴在身上,起初很冰,很快化成水,变成凉的,最后和体温融在一起。
胡琏看着他的背影,用下巴点了点,“走,跟上去。”
男人踉踉跄跄地往上爬,由于一只脚扭断了,爬进来很费劲。
终于爬到天台,他走到天台边,看着楼下。
楼很高,像悬崖深渊,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
男人意识到了,他很害怕,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啊啊啊啊!我活不了了!”
他扯着嗓子喊,用手捶地,手蹭破了皮,能看到肉筋和骨头。
男人情绪很不稳定,胡琏等人不敢贸然过去。
男人哭了很久,手伸-进兜里掏,明明什么都没有掏出来,却用手捏着空气划来划去。
胡琏看懂了,他应该以为自己拿着手机。
果然,男人下一秒就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嘴唇嗫嚅,眼神却发着光。
等了十来秒,男人眼神里的光肉眼可见变得黯淡。
直到他将手甩出去,情绪已然崩溃,“我的钱…我的房子……”
忽然他抬起头,对着虚空说:“你说真的?”
问完后停了几秒,表情欣喜若狂,“钱…钱…钱…”
说完第三个“钱”字后,他撅起屁-股,脸贴着地嗅闻,语气很兴奋:“钱,我闻到了钱的味道。”
说完,以诡异的姿势回头,视线锁定住坐在钱上的钱多多。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就着跪趴的姿势爆冲过来。
钱多多的反应已经够快,还是被他一把抓住座驾。
座驾是煞气化成的钱,对鬼魂充满了杀伤力。
男人想去抓钱,手却被煞气吞噬,少了好几根手指头。
可他毫不在意,眼睛冒着绿光,心中只有钱。
“给我钱,我要钱!”
他好像要疯了,可是眼里留着泪。
灵魂受到的伤害很可能影响到下辈子,钱多多担心灵魂出问题一直避让,男人却一直追着他。
胡琏差不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男人恐怕是这栋烂尾楼的业主,贷了不少钱买房,最后血本无归,实在撑不下去,来到这里寻求解脱。
不过胡琏没想明白男人中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男人要将自己的灵魂弄得支离破碎,胡琏折出五个纸人,用牙刺穿手指,将精血滴进纸人。
血渗进纸里,纸人仿佛有了生命,将男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男人像狂犬,不断挣-扎,发出撕裂的吼声。
易笙寻见状走上去,双手握住打魂鞭。
打魂鞭发出红光,对他做出回应,他合上双眼,用极尽温柔的嗓音说:“怨气消散,祥瑞通天。”
花罢,红色的煞气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顺着打魂鞭肆意生长,长到男人那边。
煞气接触到怨魂,从他体内吸出丝丝缕缕黑色的怨气,男人的状态逐渐恢复清明。
男人看着现在的自己,眼里留下悔恨的泪水,他悲怆的抬头,看着刚才跪着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为何会死。
不,他原来没想死来着。
几年前,他为了买房掏空全部身家,甚至还欠下了外债,但也没有放弃,等着大楼建好,待着妻女住进来。
妻子跟着他苦了很多年,他以为买了房一切都会变好。
可惜厄运专找苦命人,楼盘开发商在半年前没了踪影,房子成了烂尾楼,根本住不了人,钱也要不回来。
有天晚上,催债的人找到他打工的地方,逼他赶紧还钱。
他好声好气求人:“哥,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催债人也不容易,“不是我想逼你,我女儿上大学急用钱,我手头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那人也狠狠叹了口气,眼角被无奈撑出皱纹。
他们站在工地外面,周围全是扬沙,不再争吵。
黑暗里,只有两个忽明忽灭的红色光点,像是在交流。
烟雾代替人们,将无法诉诸于口的苦闷和盘托出。
烟抽完了,男人用脚踩灭烟头,“我这几天想办法,不能耽误你女儿上学。”
他也有女儿,有孩子,懂对方的心情。
踏入社会才明白,愿意借钱给你的人自己并不一定有钱。
催债人点点头,走了,他的背影也很颓废。
男人看到他走到一半,用手抹了把脸。
男人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又不愿意在妻女面前哭,于是跑来烂尾楼。
楼上风很大,男人的脑子昏昏沉沉,他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