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吴丽兰走动的声音,江衍慢慢睁开眼,旁边的洛羡渝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上来就问:“夜里有没有又没喘过气?”
“......我还以为你急着上厕所。”
“说啊,”洛羡渝一头凌乱的毛,拱着被子,宽松的睡衣领口下垂,露出一大片锁骨,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江衍撇开视线,伸手压了压身上的被子:“睡着了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感觉,没感觉说明睡得好,睡得好那我就没有又不老实。”洛羡渝倒回床上,给前一天的自己找理由,“肯定是帐篷里太硬,我没睡习惯才那样。”
吴丽兰听见屋里的说话声,站门口敲敲门,声音温柔地让洛羡渝没忍住打个冷噤:“小江,醒了吗?早饭做好了。”
洛羡渝冲着门喊一声:“你谁啊?”
“小江,醒了就起来先吃点东西,另一个,”说到这,吴丽兰话音一变,“爱吃不吃,不吃等会儿就给他扔出去。”
江衍说:“好的,阿姨,我现在就起来。”
洛羡渝瓮声瓮气:“好的,阿姨,我也现在就起来。”
等吴丽兰走了,洛羡渝又躺回去:“我尽地主之谊,你先去洗漱吧。”
“你先去,我穿衣服。”
洛羡渝就想赖一会儿床,从被子露俩眼出来:“你先去。”
“你先去,”江衍说,“你有眼屎。”
洛羡渝一讪,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卫生间,江衍闭上眼,靠在床头,慢慢平复了一会儿,才捞过裤子开始穿。
洛羡渝心里连声“靠”,嘴里塞着牙刷,趴镜子上抠眼屎,醒的时候怎么忘了先抠了再说话,自己就这样顶着一脸分泌物和江衍说了半天?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的形象因为这颗眼屎而大打折扣。
等俩人都洗漱好,坐到餐桌前,洛羡渝的尴尬心情立马给挤到九霄云外了。
满满一桌的早饭,有家里做的,有外面买的,有蒸的,有炸的,有甜的,有咸的,有荤的,有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慈禧老佛爷用膳呢。
洛羡渝说:“妈,我们过年年夜饭也没这么丰盛。”
洛志同根据地理位置判断儿子的这位同学家境不差,吴丽兰更是怕怠慢了客人,一大早就让洛志同出去买早饭,谁成想亲生儿子在后面拆台。
吴丽兰面上笑着,招呼江衍随便吃点,桌子底下狠狠踹洛羡渝一脚,冲他飞了个眼刀,混蛋玩意儿,有这么说自己家穷的吗?
“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江衍坐椅子上,知道面前的是专门给他准备的,有些坐立难安。
“都是随便买的,小江,你别见外,多吃点,”吴丽兰让他拿筷子,“你们还是学生,还在长个子,多补充补充营养。”
“吃,”洛羡渝先给江衍夹个汤包,自己又拿个蘸蘸醋,一口塞嘴里,“我沾沾你的光。”
吃完饭,吴丽兰拦着江衍,不让他收拾,洛志同麻溜地收好碗筷抱进厨房,洛羡渝一顿饭吃得美,歪沙发上说:“我们家每个人都有明确分工,你别管。”
“那你负责干什么?”江衍问。
“我,”洛羡渝说,“负责好好上学就行。”
“在同学面前说这话也不怕闪着舌头,”吴丽兰说,“你从小到大负过责吗。”
洛羡渝说不过他妈,跑厨房去了,洛志同还以为他来帮忙,但是人家只是来看鱼,还叫江衍:“江衍,你来看看鱼。”
过了一夜,鱼在水池里还挺活跃,洛羡渝说:“你钓的这鱼生命力还挺顽强,路边买的小金鱼到家就翻白肚。”
江衍说:“这是水库的水吧,所以能活点。”
“对,”洛志同把碗放进橱柜,“自来水活不了多久。”
“爸,那你看它还能活多久?”洛羡渝说,“再养养出感情了,我都舍不得吃了。”
“这点水,顶多够它活这两天的。”
洛羡渝一转头,看见吴丽兰泡在盆里的一堆塑料模具,他拿一个,说:“这什么啊?做月饼的?”
“今年你妈说自己做月饼。”
洛羡渝又跑出去,问他妈:“什么时候开始做月饼啊?”
吴丽兰说:“等会,我还没蒸馅儿。”
洛羡渝问:“今天做啊,那鱼什么时候吃?”
“鱼......”吴丽兰想想,“小江,你父母不是没在家吗,今天别走了,明天中秋,我把鱼做了,再做几个菜,一起过节。”
洛羡渝点点头:“我看行。”
“不了,阿姨,”江衍说,“住这一晚已经太麻烦您了。”
吴丽兰站起来:“麻烦什么,我们家本来也就三个人过,人多热闹,就这样说,我去蒸馅做月饼。”
“你别想着等会突然就走,”洛羡渝开了电视,在沙发坐下,“我爸妈就是这么热情好客的人,你走他们还以为是不是没招待好你,就算到家了也能给你挖回来,我说了吧,在这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江衍在他旁边坐下:“那怎么办?我好怕怕。”
“没事,”洛羡渝搂上他的肩膀,还拍两下,“跟在三哥身后,三哥保护你。”
本来是很正常的动作,哪个男生不和兄弟勾肩搭背的,但江衍身体微微一顿。
细小的动作被洛羡渝感受到了,他也一愣。
洛羡渝抽回胳膊,目视电视,按着遥控器啪啪换台:“你想看什么......”
大早上没有什么好电视看,洛志同从厨房出来收拾餐桌的时候,就看俩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盯着屏幕上的新闻看得格外投入。
洛志同开玩笑:“看不出来还挺关心国家大事。”
“懂什么,”洛羡渝转头说,“文科生就是要多看新闻。”
厨房施展不开,吴丽兰把拌好的馅儿和提前准备好的饼皮拿出来,她来包,洛志同负责塞模具里压。
江衍站起来说:“阿姨,我来帮你们。”
洛羡渝关了电视:“妈,我也来帮你们。”
“哎不用,”吴丽兰不让,“我和你叔叔两个人就行了,你别沾手,洛羡渝,端上厨房洗好的水果,和小江回房间看看书去。”
“没见过别人来家里玩叫人学习的,”洛羡渝说,“传出去,以后哪个同学还敢来。”
“阿姨,我没做过月饼,我想试一试。”
江衍都这样说了,吴丽兰也不好再拒绝,洛羡渝也沾光,去厨房洗完手,俩人接替洛志同的工作,洛志同去帮吴丽兰包。
洛志同和洛羡渝不愧是父子,一个包不好,一个压不好,吴丽兰说:“没有我和小江,你爷俩明天中秋吃空气去吧。”
洛羡渝把原因都推给洛志同:“爸,你馅料包严实点,我这露馅的全是你没包好的。”
又去看江衍压出来的,个个形状完好,在烤盘里排的整整齐齐。
江衍做完一个,要拿新面团,洛羡渝手一闪,先在他手底下抢走了,往自己模具里塞,压出来一看,豆沙的馅儿又顶破面皮露在上面。
洛羡渝把破月饼啪一声甩桌上:“怎么回事啊,针对我是不是?”
江衍说:“你别使劲压,轻轻压出来形状就行,力气太大,里面的馅就会挤出来。”
“我力气不大啊。”
“小江,你别管他,”吴丽兰说,“他就这样,睡不着觉怪枕头,做坏的他自己吃。”
洛羡渝不说话了,闷头抠模具里的豆沙,吴丽兰把做好的一盘先拿进去烤,桌上就剩他俩,洛羡渝一个手上都是面粉,头发丝挠的脸痒,歪着肩膀去擦脸。
江衍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月饼,放他面前,轻声说:“做的最好的,送你。”
洛羡渝垂着脖子,把月饼搁手心里,手指一圈一圈顺着压出来的边儿转悠,就是不送进去。
吴丽兰出来一看,说:“怎么还有一个?拿给你爸去烤。”
洛羡渝站那不动,知儿莫若母,吴丽兰说:“怎么这么小气啊,说两句就生气。”
洛羡渝抬起头嚷嚷,鼻头都红了:“你是亲妈吗?天天攻击儿子,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