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闭眼仰头,举起双手,仿佛在做着一个吸收天地之精华的动作,霎时间油柏路尽数破碎,无数的枝条根须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破碎声不绝于耳,根根枝条全都渐渐由暗灰变成了嫩绿,又由嫩绿变成了深绿,仿佛经历了一整个生命历程,留下了一路的碎叶,最后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巨网,笼罩住了秦亦生和江明悱。
天地之间,只此绿意,不见天光。
江明悱骂了一句,加固了结界,“他妈的这场面还真没见过……”
秦亦生勾唇浅笑,眸中是被某种猎物勾起了兴趣的玩味,手中虚握一下,那把一人高的镰刀被幻了出来,黑雾瞬间爆炸开来,眨眼之间浓度加深,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那个男生睁开了眼,微微抬着下巴,正在用一种悲伤又愤懑的眼神看着秦亦生,他薄唇轻启,说了两句话,这次终于被秦亦生和江明悱听清——
“别,救救我……”
应声,数以万计的藤条全部爆炸出尖刺飞射而来!
秦亦生背后张开那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宛若暗夜降临,一踮脚便飞了出去。
江明悱打开了结界,秦亦生出去了,而黑雾也没了束缚,跟随着主人,毫不收敛地以滔天之势漫开。藤条根根坚韧无比,可死神镰刀又无坚不摧,枯木被利刃劈碎的声音在黑雾之中不断响起,交锋的地点已经上升至了半空之中,刚刚笼罩大地的藤网反扑向苍天,在镰刀的攻击中不断碎落又重启,渐渐把秦亦生包裹住了。
狂风骤起,宽大的油柏路变得破败不堪,只剩尽头那人稳稳的扎根在地上,高举着双手操控着万千藤枝向天空而去。
藤条越裹越紧,渐渐透露不出一丝黑雾,秦亦生被包围在了里面,没了动静。
江明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冲着上方大喊了一声,“秦哥!!你没逝吧?!”
秦亦生竟然没有回答。
江明悱害怕的不行,担心着秦亦生是真出了什么事,从手中幻出了一把铁扇。
铁扇被哗的打开,根根扇骨全都嗡嗡震动起来,被江明悱拍了一掌便飞了出去。
回旋的铁扇在空中炸散出数根刀片,斩断了几根藤条,直直的嵌进了包裹住秦亦生的藤网半寸。
铁扇仍在前进,藤条的碎屑不断地落下。
那个男生一下皱起了眉,放下一只手对准了江明悱。
江明悱淡定的挽起袖口,冲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哗——”
一根巨大的藤蔓不出意外的飞向了江明悱。
江明悱抬手炸开一层防御结界,藤条触碰到的瞬间就滋滋啦啦的冒了火星,反弹了回去。
那个男生的脸上布上了一丝惊讶的神情,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江明悱又双手合十幻出一把扇子,“谁告诉你盾不能打输出的?”
藤条狠狠抽打了一下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江明悱一转手把扇子飞出去,拦腰斩断了那根藤条。
男生渐渐有了怒意,江明悱也学着他的姿势张开双手。
“吸收天地之精华。”
他的身后渐渐浮起无数把相同的铁扇,黑压压的扇子仿佛一道屏障,在他身后缓缓筑高。
那个男生震惊的皱着眉看着他,身下的藤条往后挪了挪。
“别跑,我准头不是很好。”江明悱冲他歉意地笑了笑。
铁扇全都开始颤动,齐齐对准了男生,蓄势待发之时,地面忽然开始剧烈地晃动。
江明悱愣了愣,嗖的抬起头看向了那个藤木构成的牢笼。
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巨响如闷雷滚滚,铺天盖地的水流冲了下来——
江明悱连忙把所有扇子都叠在了头顶上方,抵挡住了水流。
“让一个小辈大开杀戒,真是不好意思。”秦亦生的声音从上空传来,那个禁锢住他的藤球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被炸的四分五裂,稀碎的绿叶枯枝如大雨落下,被水流冲开。
妖艳张扬的男人张着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手拿着一把几乎与他等高的黑色镰刀悬停在空中,无数的黑雾水流如猛兽一般扑向大地,又在触地的瞬间凝固成冰,根根冰锥刺穿了藤条,直逼那个男生而去。
翻飞的黑羽缓缓落地,化成黑烟。
那个男生也意识到了空气里的杀意,逃命似的疯狂收敛根枝,操纵着那双树木构成的双腿双足迅速向后退去。
“呃啊——!!”冰锥斩断了他一条腿,他痛呼一声要斜歪到地上,手上一撑,掌心爆出几根藤条稳住了身子,又从背后爆发出无数的藤条,加速逃离远去。
暗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蜿蜒向了远方,秦亦生翻转镰刀,对准了他拼命逃跑的背影,刀尖奔涌出无限的黑雾,纠缠着有了人脸的形状,发出呜呜的低吼,蓄势待发。
那个男生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背后的异常,转头看了看,那双眼里的绿意越发深厚。
秦亦生一手抚摸过刀刃,引出了黑雾,直飞向他。
哀嚎与吼声瞬间划破空气,那个男生即使拼尽全力逃跑却还是要被黑雾追赶上。
黑雾即将击中他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扬手炸开一层结界——
百叶凋零,无数的枯枝拔地而起,托举起两具身体挡在了他面前。
秦亦生在看清这两人的面孔之时瞳孔骤缩。
那竟然是昏迷的妘安和江知喃。
黑雾无限逼近,男生收紧了藤条,想让他们替他承受秦亦生这一击。
已经释放出去的黑雾再收回也来不及,秦亦生感觉自己呼吸都停在了这一刻。
“哥?!!”江明悱大喊着放出了铁扇。
秦亦生皱起了眉,打了个响指,瞬间原地消失。
然后他出现在了妘安和江知喃身前。
黑雾正中他的前胸,血色与怨气一同炸散开来。
“我草!秦亦生!!”江明悱狂奔了过来。
那个男生紧张地喘息着,见这一击没打在自己身上,收回藤条扔下了妘安和江知喃,转身飞快跑走。
秦亦生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皱着眉喘息了一口气。
而随着最后一根藤条撤走,妘安和江知喃没了支撑,眼看着要倒在地上。
秦亦生跪直了身子,接住了倒下来的妘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着他躺下,一手撑住了地。
江明悱也已经接住了他哥,赶紧关心秦亦生,“我草秦哥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秦亦生上天入地浪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遭这么大打击,只感觉前胸的肋骨都断裂了,根本呼吸不上来,喉咙里全是血味,双手都不受控制的抖着。
“秦哥!!!”江明悱安置好江知喃,跑了过来扶住了他,眼眶通红,“你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
秦亦生都快疼死了,硬吊着一口气用来关心妘安有没有事,却被江明悱一下冲过来挡住了视线。
秦亦生咬着牙说话,嗓音沙哑,“你看我他妈的是不想说吗?我说不了了!让开!”
江明悱懵圈的啊了一声,又突然转过身看了看妘安,“对啊,我靠妘哥没事吧……”
秦亦生强撑着跪坐在妘安身边,抖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试探他的脉搏。
随着一下下的跃动,秦亦生感受着指尖的颤抖,眼前一点点发黑,空气都在一丝丝抽离。
确定了妘安只是被某种木质迷香迷晕了,并没有其他大碍,秦亦生松了口气,抖着手捂住了妘安的口鼻。
江明悱扶着秦亦生的另一只胳膊,“秦哥,你难道不应该先给你自己疗伤吗……”
“我刚刚那一击是冲着要他命去的,一点力气没留……但是真没想到自己受下来了,”秦亦生一句话没说完先拼命吸了口气,“我伤成这样,治疗能力有限,先救妘安……”
江明悱只感觉秦亦生的身体越来越沉,猜到了他没了力气,“不行,你先救你自己……”
秦亦生嘴角又溢出一口鲜血,咳嗽了一声,额角散落下两缕碎发,几近狼狈的抖了抖。
江明悱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往日里从来都是张扬无二的死神现在面色苍白紧蹙着眉,手上尽是鲜血,却还是仿佛感受不到痛似的偏执地救着他的爱人。
妘安应该和他哥一样,只是被迷晕了,这他刚刚就得出了结论。
而秦亦生却是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记重击,明明都快撑不住了,还是去治疗妘安的小事。
不对。
妘安的事也许在旁人那里有大小之分,但是在秦亦生眼里一律都是大事。
江明悱叹了口气,抓紧了秦亦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