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掩饰着上扬的嘴角,大大方方跟上了沈巍的脚步。
到达燕尾坡之后,赵云澜终于在大雁塔楼顶上看到了传说中的北疆狼鹰军,也亲眼见到了西陵与北疆两军对峙的场面。
以前只是听说狼鹰军的凶猛与皓林军的无畏,听说过也想像过沈巍亲帅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的激烈场面,如今赵云澜看到了真实战场上的烽火狼烟,感受到那一支支呼啸而过的箭就在耳旁。
“如何?”沈巍到达之后,四大营的副将立刻围了上来。目前的局势紧张,所有人都指望着主帅发号施令。
邵震回话道:“差不多寅时开始,郎阙便带人攻了过来。赤火营和墨羽营正在全力迎战。”
“玄鹤营的巡防小队丑时便在燕尾坡东、西两翼各抓了两支偷袭的人马,看来郎阙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攻城了。”刘勇纲分析道。
“来吧,我就怕郎阙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毫无动静。”沈巍面色凝重,语气却平静轻松。“传本帅令:即刻起,皓林军各营严阵布防。赤火营按先前部署在大雁塔五里外迎战,拖住狼鹰军正面进攻。墨羽营在东塔和西塔迎战,飞凌小队死守塔下,连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玄鹤营在城门外等候轮换,其他小队各司职责,不得有误。”
“是!”众将大声应允后纷纷依令行事去了。
沈巍看着不远处激烈的战况,判断着形势,也估算着双方实力,脑中预演着战场上的各种变化,好及时调整战术。
赵云澜在上了大雁塔之后便一直站在沈巍身后不远处,太近了怕令沈巍分心,太远了又无法听到沈巍的声音。沈巍身边总有将士来来往往,各种军情和战报都在及时传递,他也一刻不得闲地应对着。
这样的沈巍是赵云澜从未见过的。
“报大帅,天骑小队发现北疆麒麟军,四向各一支。”
“报大帅,夜影小队发现北疆幻鹰军,正朝燕尾坡飞来。”
连着两名参将赶到沈巍身边呈报军情。
沈巍仔细看了看十里外的情形,随即下令道:“楚渊,令天骑小队开闸放水,把麒麟军挡在长门河外。”
燕尾坡这地方常年幽冷,长门河更是刚入秋就会结冰,待到寒冬时,长门河便冰封三尺,人马绑上草垫便可轻易踏过了。
为了避免北疆军在冬季时能轻松踏过河来,沈进早在十年前就命令在长门河南岸修筑水坝蓄水。每年夏季约有一个月雨季,也是一年中唯一一次长门河河水泛滥之际,负责守坝的皓林军便会在此时将水坝蓄满。若是北疆军在冬季踏冰而过,水坝则开闸放水,以此法,至少可将北疆军多挡个十来日才能顺利过河。
下完军令,沈巍又在城墙边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快他便琢磨出了对策,四下望了望,问:“曹旭何在?”
不远处的一名副将迅速走到沈巍身边:“末将在。”
沈巍:“令无影箭队准备,观旗令行事。”
“是。”
曹旭应允后立刻走到塔翼,从腰后拿出红、蓝、白、黑四面旗子,在塔翼楼顶打出只有皓林军无影箭队才看得懂的旗语,指挥着这支五百人的小队全力迎战北疆幻鹰军。
幻鹰军是北疆军中借助人造鹰翼和特制服饰便可自由穿行于空中的一支军队,随军而行的还有固定在战车上的移动高台可供停留。此军不单能飞,还因借助了北疆神秘巫人的力量,可短暂消失幻化,而后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为此,沈巍冥思苦想多日,终于在四年前打造出了针对北疆幻鹰军行动特点的无影箭队。此箭队归属墨羽营麾下,由副将曹旭指挥。
同时,沈巍还命人在燕尾坡上修建了将近三百个石楼、石塔,有的三五丈高,有的十来丈高,高矮不一、相距不等,远看犹如一片巨大的乱石林,而只有皓林军才知道这石楼和石塔中暗藏的玄机。
有了这些塔楼,狼鹰军在进攻时便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穿行或绕过,还时常会迷路。而这些塔楼最重要的作用便是隐匿无影箭队。北疆不来犯时,无影箭队会在此石林中演练战术,待北疆军来袭,不论是狼鹰军还是幻鹰军,都会在经过此林时被无影箭队先下一城。
当北疆幻鹰军来袭时,曹旭会在大雁塔翼的楼顶观察他们幻化消失的规律,并通过旗语通知无影箭队应对和攻击。
这是北疆新鹰王封泽亲征第三次攻打燕尾坡,也是兵力最全、动用兵将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正面进攻,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极有可能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故而沈巍不会有丝毫懈怠,从踏上大雁塔的那一瞬,沈巍和皓林军所有副将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地赴地迎战外敌。
今日这场进攻持续到子时才缓缓停歇下来,北疆狼鹰军士气高涨,进攻时拼尽了全力,但皓林军在燕尾坡应战多年,对峙时也从未有过分毫手软。正面拼杀的战场被固定在大雁塔城楼五里外,赤火营打头阵,墨羽营辅助,玄鹤营替换后补,从来未让北疆军涉足西陵国土半步。
打到最后,所有人都乏累不堪,郎阙只好下令暂且休兵,后退五里扎营。
“哥哥……”
先前战况胶着时,赵云澜便被沈巍赶下了大雁塔,命他在安全的营地等候。赵云澜心急如焚地等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等到沈巍从塔上下来,人才刚进营帐,赵云澜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云澜,饿不饿?”沈巍的第一句话便是对赵云澜的关切。他在战场上总是片刻不得闲,战火纷飞的时候也总是终日无法进食,沈巍想着赵云澜也在大雁塔守了一天,同样是粒米未进,只怕他饿着了。
“不饿,哥哥回来前,已经有人送了膳食过来,云澜吃过了。”赵云澜上前解了沈巍身上的大氅挂好,再把人拉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哥哥也辛苦一天了,快吃点吧!”
桌上还有留给沈巍的一份膳食,简单的清粥、馒头,还有两只番薯。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沈巍才能感觉到饥饿,他毫不讲究地大口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赵云澜直心疼。
“哥哥晚上要留在营地吗?”赵云澜问。
“自然。”沈巍应了句。
现在已经快到丑时了,沈巍是自然要留下的。他与北疆军交战多年,对他们也算是了若指掌了,不光要留在营帐,紧崩着的神经在夜里仍是丝毫不能忪懈下来,因为谁都不知道北疆军会不会趁半夜偷袭,这也是他们一贯的小人行径。
赵云澜立马表态:“那我也留下。”
沈巍劝道:“留在这儿睡不好,你前几日辛苦奔波,还是回府去睡吧!
“我不要。”赵云澜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别扭:“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沈巍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看向赵云澜:“这里是战场,生死悠关的地方,岂能由你胡闹?”
“我没有胡闹。”赵云澜认真看着沈巍的眼睛:“上次与哥哥别离时我才十岁,谁曾想到那一别竟是七年。我好不容易才盼到哥哥回辰京,却不到两个月又走了。我若不来燕州,这次与哥哥分别是否又是七年?还是十年?”
沈巍被赵云澜一番话噎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与哥哥还有多少个七年可以离别?”赵云澜看着沈巍的眸子里装满了他无法启齿的情意。
沈巍顿时哑口无言,似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服赵云澜,事实上也是他被说服了。
是啊,他们还有多少个七年可以分别?
赵云澜深情地握住沈巍一只手,抚平他的掌心,再握着它贴上自已的脸颊轻轻摩挲。
“沈巍,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