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看了一眼,笑着问:“你怎么这么紧张?”
小庆子边收拾边解释:“小海以前也没伺候过人,多少有点紧张。”
和顺又看小庆子:“他没伺候过,你伺候过?”
“我——”
“都没有。”赵云澜怕小庆子说漏嘴,赶紧接了话:“我俩都没伺候过主子,在老家只用照顾父母,都是一家人,也不怕不周到。现在我们要伺候侯爷,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小庆子赶紧附和:“是、是,万一我们伺候得不好,惹侯爷生气可就麻烦了。”
和顺安抚道:“放心吧,侯爷一点儿也不凶,也不挑剔,你们只管做好本分就行了。”
赵云澜问:“和顺,有什么我和大庆能做的吗?”
“先去准备些热水,侯爷一会儿要洗漱。”和顺走到门口又吩咐:“还有茶水,要碧螺春。我一会儿来取。”
和顺匆匆走了,赵云澜准备去偏厅的时候被小庆子拦住,他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主子,准备洗漱水这种粗活就交给奴才吧,您去给侯爷准备茶水就行。”
赵云澜紧张地瞪他,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都说了不要叫我主子,也不准自称奴才,你怎么老是忘?”
小庆子一惊,习惯性地又赏了自己一巴掌:“主子,奴才一时改不过来。”
“你——”赵云澜差点儿被他气死:“别再说了,赶紧准备去。”
赵云澜进侯府的第一天,没能如愿以偿地伺候沈巍,但这一夜他心里是满足的,因为他睡的厢房离沈巍的卧房不足百步。
从小到大,赵云澜第一次和沈巍在同一片屋檐下入眠,这个认知让他高兴得难以入睡。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他,能为他端茶倒水,伺候他更衣用膳,还能在他的卧房外守夜,赵云澜就更睡不着了。
赵云澜从榻上爬了起来,摇了摇相隔不远另一张榻上的小庆子,小声叫他:“大庆、大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庆子揉了揉眼睛:“主子,要夜壶吗?我马上去拿。”
赵云澜赶紧拍他:“你醒醒,我不是你主子,我是小海。”
还好和顺与东来是睡隔壁厢房,应该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还是得小心点。毕竟那两位也是伺候惯了主子的人,对夜里的动静都很敏感。
小庆子坐起身来,晃了晃头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睡在哪里。
“主子,您是不是睡不着啊?这床又硬,被子又薄,您一定睡不习惯。要不明天我想办法出府一趟,找烬风送些软垫和被褥来?”
赵云澜戳他头:“你别老惦记着这些,我不需要。都说我现在不是主子了,我跟你一样是小厮,你得尽快改掉这些心思。从今天开始,我们都只能惦记着沈巍……”
下人怎能直呼主子的名讳?哪怕是背地里也不行,不然万一哪时说漏嘴就麻烦了!
“我们只能惦记着侯爷,一切以他的需要为首任。明白了吗?”赵云澜改了口,提醒小庆子,也是在提醒自己。
“是,奴才记住了。”
收到赵云澜警告的目光后,小庆子嬉皮笑脸地解释:“真改不了,就别逼我了,反正不管给小海你当奴才还是给侯爷当奴才,奴才都是奴才,不改也没关系吧?”
赵云澜好气又好笑,没再逼他。“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得了允准,小庆子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躺下了,嘴上还不忘多说一句:“你也早点儿睡吧!”
赵云澜没应他,看了看窗户,他走过去打开,让整个人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下。
血佩还挂在赵云澜身上,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还是一片滚烫,亦如这些年血佩所带给他的温暖一样。
翌日清晨,赵云澜早早就被东来叫醒了。
“小海,快卯时了,侯爷一会儿要起来晨练,我们备好洗漱水和早茶,要去伺候了。”
赵云澜一听到“侯爷”二字,顿时就精神了,他迅速起床穿戴整齐,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东来去准备了。
走进卧房的时候,沈巍已经起了,他给自己换上了轻便的中衣,扎住了袖口,束紧了腰带,这样一来练武的时候就不会受影响了。
“侯爷早。”
东来问候了一声,然后伸手示意赵云澜把水盆端进来。
赵云澜低着头,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喘地把水盆端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架上,然后稍稍后退了两步。
这些动作是赵云澜以前被人伺候的时候记下的,现在也是依着记忆在做。
等沈巍洗完脸,赵云澜立刻递上擦脸的绢布。
沈巍的目光接触到那双黑瘦的手,想起了这个人是新来的,遂问了句:“你是叫?”
赵云澜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他努力平复后恭敬地应道:“回侯爷,奴、奴才小海。”
沈巍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他接过赵云澜递来的帕子擦干脸,看着低头恭顺的小伙子,还没看清他的脸,万一以后将人认错了可不好。
“抬起头来。”
赵云澜的心跳又快了,他乖乖地慢慢抬头,目光终于落到了沈巍脸上。
霁粼哥哥!我是云澜啊,你还记得我吗?
四目相接时,沈巍微微恍神。这小伙子虽然看上去黑瘦,但却不似别的小厮那般平凡,他的眉目分明,眼睛清澈明亮,皮肤虽然黑了些,但也遮掩不住少年的俊俏。而且从他的神色里,沈巍似乎还能辨识出一丝熟悉,但又说不清楚那是怎样一种熟悉感。
赵云澜拼命压抑着自己冲动的内心,也不敢盯着沈巍多看,所以只用带着敬畏的目光看了看沈巍的脸,很快便把头低了下来。
“多大了?”
“回侯爷,奴才十七了。”
沈巍把用过的帕子递回给赵云澜:“侯府的规矩简单,不必过于拘谨。”
“是。”赵云澜恭敬点头。
沈巍没有多想,温和道:“既是来了侯府,便把这儿当家吧!”
赵云澜心中一暖,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完全没料到沈巍对待下人的态度会是这样的,这样一句话,不论是曾经身为七皇子的他还是之后身为昆仑郡王的他都没有对下人说过,赵云澜对沈巍生出的仰慕不禁又多了一分。
沈巍没有多话,洗完脸便去了前院,楚渊和镇远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们早上都会陪沈巍一起练武。
赵云澜等沈巍转了身,这才抬起头,大大方方盯着沈巍的背影看。
沈巍的身形高大,比十七岁的赵云澜略高一些,因为常年在习武打仗的缘故,沈巍的身躯很结实。
赵云澜很喜欢看沈巍一身戎装的样子,威风凛凛的,骑马而来的时候宛如破画而出的英雄。他身后是万丈霞光,马蹄震起的尘沙弥漫飞舞着,马上的人一身正气、英勇无畏。骏马从赵云澜的身边飞驰而过,策马扬鞭而去的沈巍很快就没入了熹微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