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金枝与住持出来了,景云歌如蒙大赦,连忙迎上前,合掌行礼,“师父。”
住持笑着颔首:“景夫人。”
景云歌把红纸拿出来交给住持,上头写着苍定野的生辰八字,“今日是冒昧前来,是想为夫君求平安符。”
旁边的凌沧时闻言,看了景云歌一眼。
住持倒是了然地点点头,双手接过红纸,带着景云歌去后殿做法事了。
接下来就是净坛、请佛,求符者需要跪在下首默念心经。
景云歌在生产前为儿子请过一枚符,当时她只担心苍定野不想要这个孩子,满心都是担忧。
如今再跪在这里,她产后体虚,方意识到求符不易,跪着的莲花垫很薄,燃点的香火也有些浓郁,没跪一会儿,身子就有些摇摇欲坠。
以甘露加持后,还需三跪九叩,以示诚心。
很久之前,苍定野也为景云歌求过一枚平安符。如今她忍不住去想,彼时的他也是这般艰辛,才求来的这枚符吗?
他的身体又那样差。不要说跪,就是离开轮椅都很艰难。
可是她却把平安符撕碎了。
“夫人。”这时,住持捧着加持好的符走过来,将她慢慢扶起来,“请妥善保管。”
景云歌低声道谢,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收入怀中。
……
景云歌原本以为,这雨来得急,去得应该也快,请完符出来,怎么都该雨过天晴。却不想,这一会儿的功夫,降雨竟然越来越大,眼见着积水就要漫上大雄宝殿的庭阶。
凌沧时还没走,正跪在燃灯佛前低头诵经。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睁开眼,起身朝景云歌迎过来。
这时,住持道:“两位施主,不如就在寺中用过午膳再回去。”
凌沧时闻言歉然地笑,点头道:“若是不叨扰……”
他没说完,景云歌也开口了:“多谢师父,不过,我还是先回去吧。”她移开眼,有意回避凌沧时灼灼的注视,“幼子还在府中,实在是不放心。”
她是瞒着苍定野出来的,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中午不能及时回去,他一定会担心,派人出来接她。
发现凌沧时和她在一起,那就更说不清了。
住持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夫人就快快动身吧……许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了,”他有些担忧地望向殿外的远山,“若是引发山洪,就麻烦了。”
景云歌听了,更是归心似箭。拜别住持后,她转身要走,凌沧时叫住她:“歌儿。”
她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沧时哥还有事?”
“我送你。”他追上来,与景云歌并肩,很心疼地看着她,“你是怕回去晚了他责备你,是不是?”
景云歌一阵无语。
她很想说,我不是怕他,而怕你啊!
“我们很好,多谢沧时哥。”说话间,已经走到屋檐下,她终于停下脚步,很无奈地看着凌沧时:
“沧时哥,有些事情实在是应该放下了。当初退婚是我对不住你,我本就满心愧疚,如今看着你生了执念,我更是难过自责。沧时哥,你实在应该朝前看。”
凌沧时愣一下,似乎没想到景云歌会说这些。他抿了抿唇,低声问,“歌儿,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景云歌点头,努力真诚地看着凌沧时的双眼:“千真万确。”
凌沧时也望着她。从小到大,他的眸色总是深邃晦暗,让人看不出情绪,如今亦然。
他们离得那么近,景云歌甚至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也只有她自己。
“不要自责,歌儿。”他开口了,语气很轻,也很温柔,却听不出半分感情,“该自责的不是你。”
景云歌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沧时哥?”
“……啊。”他突然笑了一下,“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无奈地摇头,“既然你执意不愿让我送你,那就罢了。”从下人手中接过伞,他打开为她撑起,“我送你上车。”
……
往回走了没一会儿,外头忽然传来隆隆的低响。景云歌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她推开窗板,顾不得头发都被风吹散,顶着豆大的雨点和呼啸的寒风往外看。
后头的水雾似乎比平日更模糊了些,几乎像是化为有形的黑风。
她蹙眉,回头对金枝道:“让车夫再快些!”
几声鞭响,骏马长嘶,车厢更加颠簸,在山路上奔驰起来。
景云歌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天色越来越暗,隆隆的滚雷声也越来越大,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抵达耳畔——
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水声。
山洪爆发了!
身后的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可通天的白色水浪。更加密集的马鞭次第落下,他们跑得那样快,车里的人简直都要悬浮在半空,可是后面的洪水却越追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响起一声呼喊:
“歌儿!”
景云歌愕然回过头,竟然是凌沧时,身后跟着几个亲卫。他焦急地朝景云歌伸出手,“不能再沿着山路走了!这里太空阔,洪水一会儿就淹过来!”
景云歌看了一眼身后的洪水,他说得不错,山路宽阔而无遮挡,两旁又有山体为势,简直是天然的疏水渠,山洪就是沿着山路涌下来的。
如果再不离开山路,人和车马都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