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姣气血上涌,险些晕了过去,心中怒骂崔宥不要脸,竟挟持一近耳顺之年的鹤发医者,实乃不仁之举。
事到如今,她只好先应了崔宥的说法,慢慢想办法。
“皇弟多虑了,你我血脉相连,皇姐自然是向着你的。崔氏与阎涣既有如此动摇国本之危机,皇姐自然要帮着皇室,帮着真正的亲人的。”
崔宥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招招手,如同对着一只猫儿狗儿一般,打发她出去了。
踏出清心殿之时,崔姣姣抬头望天,乌云密布,天色阴沉沉的,她不禁自嘲地想,在权势为尊的古代设定下,她真的能让崔瓷好好活下去吗。
还有阎涣、张云中...她实在不想因自己改写故事而害死无辜的人,哪怕他们只是虚构的纸片人,可在这里,他们有血有肉地活着。
崔姣姣,不能放弃。
她收回眼底酝酿的泪,径直走下了清心殿外的台阶。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
大军在阎涣的带领下开拔,其间加紧脚步,二十日的路程提前了两日便抵达,于是,便在初秋之时,贺朝人马便选了一个依山傍水的背风之处安下营来。
一路上,崔姣姣因是女子,被单独安排做着车马行在前头,阎涣则骑着那匹皮毛黑得油量的百里總跟在她的车厢旁。
一路上,二人几乎无话,自然,崔姣姣也是没有机会见到崔宥口中那位军师赵庸之的。
眼下终于歇息下来,崔姣姣第一件事便是去寻赵庸之,探探他的底细。
掀开营帐入内,崔姣姣登时后悔自己的莽撞。
入眼皆是军中四品上的将军,个个高大壮硕,身着沉入千金石的铠甲。众人正与阎涣一同围着沙盘讨论列阵变换,此刻纷纷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便冒出来的女子。
泗京之中,无人见过崔瓷真容,一路上阎涣也未曾特别交代,于是近十位朝中大将便满眼警惕地盯着崔姣姣。
“抱歉,我不知晓诸位在探讨军机要事,我之后再来。”
说罢她便要走,阎涣却张口道:
“站住。”
崔姣姣只好立在原地。
“过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回过身来,不知要如何是好。
阎涣站直了身子,双目随营帐外透过的光明明灭灭,半晌,又道:
“无妨,你留下。”
这一回,倒是将士们变了脸色,一个个眼珠转了几圈,不知心思几何,只是都同样地频频打量起崔姣姣的样貌来,又不住地斜眼去看阎涣的神色。
崔姣姣无奈,这些人想必是将自己当做阎涣的情人了。
“正巧各位都在,阎泱。”
一直警惕地立在他身后的阎泱执剑向前走了两步,代替堂兄介绍起各自身份,严肃道:
“各位将军,这位便是千岁新收入军中的谋士。”
此话一出,那些男子不免露出一模轻蔑之色,崔姣姣有些不满,但也难怪,古来男子多自负,能有阎涣这班一视同仁的侯爵将军已是不易。
崔姣姣根据书中描述,看准了其中一人,遂开口:
“李承德将军,家中妻子如今怀胎八月,你于府外置下的宅院里却养着个二十六岁的美娇娘,还带了一个五岁的男孩。不知若尊夫人知晓你为嫁妆和她婚配,您那时任御史中丞的岳父会否上书参将军个不仁不义、背信弃义之罪?”
那名为李承德的将军笑容凝结,转而显现出怒意,可未等他出言谩骂,阎泱便继续道:
“这位是长公主,你等还不见礼?”
一语既出,几人终于缓过神来,齐齐躬身抱拳,神色异常恭敬,那李承德尤为明显,甚至带着几分后怕来。
果然,权势才是最硬的道理。
崔姣姣示意各位不必客气,阎泱随即言道,公主能面相知微,由此得以留在军中,对千岁帮衬一二。
“今日来,所为何事。”
阎涣不知何时已坐在太师椅上,略显疲惫地开口问。
崔姣姣莞尔一笑,问他是否想探究身旁的将士们是否忠心,她可以讲解一番,绝不隐瞒。本想借此机会想办法让阎涣传赵庸之前来一见,她便能借此良机说出赵庸之的底细,阎涣才能及时脱离这人的陷阱。
下一刻,阎涣却只是淡淡道:
“不必。”
崔姣姣明明看见,几名将军之间有人眼神闪躲,分明心中有鬼。这般神态自然躲不过千岁侯的法眼,为何他不再深究了,崔姣姣想不通,没等开口,阎涣先一步解惑,道:
“用人不疑,孤不会用任何方式试探与孤出生入死的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