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醒棉从床上坐起,但没有从上铺下来,她就坐在那儿给陆掖编辑了一条很长很认真的安慰他的信息。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帮助,但身边人的关心或许可以让他觉得这段时间起码能熬过去。
信息发出后,下床洗漱,洗完脸陆掖回了她信息,一个简单的:【嗯。】
昨天晚上他凌晨三点回复她的信息,今天早上又回复了她的消息。
陆掖应该一整晚都没睡。
还想说什么,又怕太打扰,她只说:【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换好衣服后,夏醒棉给夏书岐打电话,但他没接。她发了信息,说今天周末去他家找他。
和室友们打了招呼后拿着包出门,她知道哥哥家住在哪儿,之前搬家后他带她去过,也记得他家门的密码。
夏醒棉猜哥哥不会吃早饭,去的路上让司机师傅在附近的早餐店停下,她买了早饭带过去。
现在的天气已经是初冬了,早上的温度凉,她穿了一件毛衣,外面是一件挡风外套,但手里拎着早餐,还是有些冻手,她朝手心吹了吹哈气。
边走路时边在想,好像最近忘记了什么事,在脑袋边上,但是一时间又没想起来。
走到小区门口时哥哥还没回她消息,今天周末不用上班,他可能还没起。
夏醒棉坐电梯上楼,自己输入密码开门。
和原本预想中的哥哥在卧室睡觉、客厅里没有人的场景不一样,刚推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味,还有酒气。
沙发上有人,夏书岐坐在沙发上,手指尖夹着一根烟,穿着一套黑色睡衣。
茶几上倒着几瓶已经空了的啤酒罐,地毯上也有。
看到她来,夏书岐有些意外,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下,但满屋子的狼藉被她看到已成事实,夏书岐没动,问:“你怎么来了?”
他的嗓音带着些嘶哑。
夏醒棉手里拎着早餐,把房间的门关上,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夏书岐手机不在手边,也不知道放到了哪。
把烟掐到烟灰缸里,夏书岐:“进来吧。”
夏醒棉换拖鞋进房间。
夏书岐去到窗边,把窗户完全打开,回头告诉她:“外套等会儿再脱吧,通通风。”
夏醒棉怀疑哥哥可能也一晚上没睡。
她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看着装着好几根烟头的烟灰缸,说:“我以前不知道你抽烟。”
夏书岐从窗边回来,把地毯和桌子上的空酒瓶收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你还以为只有陆掖会?”
夏醒棉“嗯”了一声。
夏书岐从很早以前就会,他也有很多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喜欢坐在桌前学习看书,他也有想要发疯的感觉。
除了抽烟他也会别的,但是他通常在那个家里表现得很懂事。
十岁的时候换过一次家就够了,他不想频繁地换。
夏书岐告诉她:“坐吧。”
夏醒棉帮着把东西一起整理好。
虽然茶几和地毯上倒地的酒瓶有些乱,但是其他地方很工整,简单收拾之后又恢复了整洁,似乎那一片狼藉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夏书岐把垃圾袋提到门口,回来问夏醒棉:“是爸让你来的吧?”
夏醒棉:“他和我说过,但是我跟你也好几周没见了。”
夏书岐:“嗯。”
夏醒棉打开早餐袋子,她观察哥哥的表情,试探性地问:“哥,你很难过吧?”
夏书岐沉默了几秒,告诉她:“本来想着赚钱了,找机会回去看看她。没想到现在没机会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让夏醒棉感觉到一种很无奈的哀凉。那种无奈感受,像是有一只挡不住的手抓了一把心口的位置,酸涩还有说不清楚的疼痛。
夏醒棉:“她是生病了吗?”
夏书岐在她身边坐下:“突发脑梗,走得很快。”
夏醒棉:“那你见到她最后一面了吗?”
夏书岐:“嗯,消息来得及时,在她闭眼前赶到了。”
“最后一面”在仍然存留人的心中一向都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生命终结时的陪伴,像是一颗慰藉作用的药物。如果没有这颗药,在往后的数十年人生中,每次怀念时,可能都会粘有黏稠般的遗憾。
幸好哥哥赶上了,夏醒棉:“哥,你别太难受了。姥姥也不图你什么,她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她也会觉得欣慰的。”
夏书岐的脸色有些白,但他还是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餐桌上一起吃了早饭后,夏书岐回卧室睡觉,他昨天晚上确实一晚没睡。
夏醒棉坐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说:“你去睡觉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吃下午饭。”
夏书岐:“我没事,你去和室友们过周末吧。”
夏醒棉:“我每周末都和她们在一起,这个周末,我在你这待着。”
夏书岐没再让她离开,他说:“谢谢你过来陪我。”
夏醒棉:“我们是亲兄妹嘛。”
夏醒棉的这句话让夏书岐想到了他的另一个亲兄弟,那个弟弟在姥姥临终的病床前,跪了很久。
夏书岐回卧室睡觉了,夏醒棉在沙发上看电视,随便看了会,从沙发上起来,帮哥哥整理家务。虽然家里很工整,但他这一周估计都不在家,有些地方落了灰。
下午应该没有心情出去吃饭,打扫完夏醒棉又琢磨着网上买点什么东西送过来,他们两个在家吃。
用手机在超市选菜时,她看见一束花,然后像是思维被冲击顺带出联想,她突然记起自己早上觉得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夏醒棉突然抬头看向卧室的方向——她把哥哥的生日忘了。
哥哥的生日是上周,也就是和…他姥姥的祭日撞在了一起。
意识到这件事时,夏醒棉忽然觉得喉咙前侧有些肿胀,随后鼻子发塞,眼眶湿了。
她几乎不敢想,他的生日和他姥姥离开的日期是不是恰巧同一天。
夏醒棉哭了一会,把眼泪擦干净,在手机上选了一些菜,她打算这两天都在这里住。
……
夏书岐睡着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公司刚刚见完客户。从会议室出来,一个公司里在追求他的女生把手里的礼物盒递过来,说:“夏书岐,听说你明天过生日,这个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身边有几个同事在笑,都对他说“生日快乐”的话。
但忽然从身后又或者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急促匆忙的声音,那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说:“书岐,你快点回来,快点回家!”
梦里的他回过头,谁都没有看见,但那声音好像是爸爸的。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说:“你快点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夏书岐心里涌出慌张的感受,但印象中他刚刚参加完姥姥的葬礼。他有些没底气地问:“是谁,谁怎么了?”
夏明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底很红,带着很浓重的悲伤感,夏明远说:“你妈,她走了。”
夏书岐几乎在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呼吸和心跳都是急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