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长安回来见过白斯特后,他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跟沈谨解释在麒麟分部里发生的这些事。虽然白琦表示要具体要看陈斌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产品,目前不会向警方透露,但陈长安依旧担心秦锋那关。一个反感机器人那么多年的警察,哪怕是他的姐夫,这次还能对他手下留情么?
他一能正常活动后就给沈谨发了消息,提前让她做个心理准备,有时间来别墅一趟,还要瞒着秦锋。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大事,净假正经。沈谨就没把陈长安这话当回事,得过了两个多星期,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才想着去陈长安家一趟。
一进门她就觉得陈长安和以前不大一样,但也说不上来,就是挺奇怪的。难道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不灵动了?
还没等问出口,她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睡衣踢着拖鞋从二楼下来了。
沈谨从沙发上站起来,大脑迅速思考,陈长安没接受义务教育,平时也不出门,这人还穿着睡衣从她弟的屋里出来了……不会是他弟的对象吧……
“他,他……”沈谨吓得有点结巴,她弟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找了个男的呢!还都住家里来了!
陈长安看他姐可能有点误会,赶紧跑过来解释:“这是我小舅姥爷!也是你小舅姥爷!”
沈谨拖了拖眼镜,看着面前这个能比她小个七八岁的男孩,眼神中满是隐忍,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真的能大喊一声:放肆!然后把陈长安的耳朵拧个720度。
陈长安又对陆行知说:“这是我表姐,元央的孙女。”
林修给沈谨沏了杯茶,又给陈长安和陆行知一人倒了杯凉白开。哪怕陈长安已经不需要了,这坚持了12年督促喝水的习惯也还是改不了。
三个人坐下来谈了半个多小时,沈谨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舅姥爷。
她还提出了让陆行知去沈家住。毕竟这是她奶奶的托付,而且陆行知要是真有个突发意外,林修和陈长安未必能处理好。
“姐,舅舅舅妈一年就没几天在家的,你和姐夫工作忙到没边,沈谦还当兵去了。你们家冰箱都是空的。好歹我和阿修24小时都在家里没事。”
虽说陆行知辈分高,但他毕竟心智还只是二十出头,和陈长安沈瑾聊天就像是同龄人之间的讨论协商一样。
“你们都不嫌弃我,我真的挺高兴的,但还是尽量少给大家添麻烦,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特别为了照顾我再影响了工作。”
正主都发话了,此事也只能作罢。
“神经兮兮地叫我来不止这一件事吧?还不能告诉你姐夫。”
陈长安还是不敢说,他不知道沈谨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不知道秦锋下一次来到他家会不会带了命令。
他就一直低着头,抓着沙发沿,犹豫不定。
林修坐在他旁边,暗中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陈长安稍微抬了抬头,发出了求助的目光。
懂了,他说不出口。
那就由他来说吧。
“几个月前,就是你和小白都联系不上安安的那段时间,其实我们在陈先生的实验室。我被召回实验室,安安去找我,路上遇到闯红灯超速……脑震荡,颈外静脉破裂,右小臂多条深层划伤,腰椎骨裂……陈先生只能给他换个身体。”
林修明白,沈谨表面上苛刻严肃,从小到大也罚过陈长安很多次,但她非常爱护陈长安。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沈谨必然会没完没了地追问,眼红了杀到肇事司机家里去都有可能。
“只能……换个身体?”沈谨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完林修的这番话,她有些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才几个月,怎么就不是那个人了呢?
沈谨扭过头去看陈长安,眼里的泪一直在打转。她是医生,她知道那些伤有多痛,多严重。
几年前陈家地下实验室的事情弄得陈长安颓废了好一阵子,她那时候还能去埋怨自己的姑姑姑父,还能陪着陈长安康复出院。可这次呢?当她知道的时候,她的弟弟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现在坐在这里的究竟是谁?
她是医生,见多了陌生面孔间的生离死别,记不清已经平静地道了多少声“节哀”,可到了自己遭遇这撕心裂肺的痛,她还能送给自己一句“节哀”吗?
陈长安赶紧过去抱住了沈谨:“姐,我还是我,没事……”
沈谨靠了会儿陈长安的肩膀,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了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也恢复触觉和痛觉了,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吃太多,嘿嘿。”虽然他很多年没有装过缺心眼子了,但现在为了让他姐赶紧放心也只能缺心眼一次了。
沈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愣了一会儿说到:“以后也不用给你查体了,也不用监督你养生了……”
这话听得不免有些忧伤。
陆行知也赶紧安慰沈瑾:“以后给我查体,催我养生啊,我更需要监督呢!”
“沈医生,拜托啦。”
沈谨深吸了一口气:“好。”
“那……姐,能不告诉姐夫么……”陈长安小心翼翼地试探。
沈谨明白了:“这才是你担心的吧。”
“嗯……”
沈谨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铁面无情的班长大人,年年三好学生道德标兵。陈长安真的不确定在她眼里自己是不是犯法的存在……
“你平安最重要。”不是以前那种教育小孩子的语气,只是一个姐姐对弟弟最真切的希望。
陈长安有些惊讶地看着沈谨,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姐说出来的话?
“真的?”
“……”
沈谨算是明白了,她一直都站得太高,让陈长安从小就怕她,一切违背她意愿的事都瞒着,一切不像是严苛的老母亲说出来的话一概不信。
观念已成,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改变的,算了,就这样吧。
“行了,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
沈谨看了看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还不晚,我今天休班,一会儿做点饭给你姐夫送去。”
“行。”
陈长安三人将沈谨送至门口。
“哎姐,今年过年,小谦能回来了吗?”
随着机器人技术不断成熟,不仅警局有大量的投入,部队上更是如此,边防部队中AI兵甚至能达到全队的80%。沈谦在一年前选择了进部队,按他的话来说,这些事情总要有人要去干的,你不干我不干,还能有谁去呢。
“按道理应该能准假,两年了,也不能算新兵蛋子了。他最近有联系你吗?”
陈长安想了想那个至今都记不住的部队号码:“也得有半年没来过信了……”
“再等等吧,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呢。”沈谨望了望沈谦部队所在的方向,她也是想弟弟了。
“嗯,好。”
送走了沈谨,三个人又回到了客厅。
“你还有个弟弟?”陆行知问到。
“嗯,爱国小粉红,刚满18就跑部队去了。”
林修说:“你们聊,我先去做饭了。”
沈谨家的生物钟是早晨六点起晚上十点睡,陈长安家的生物钟是早晨八点起晚上十二点睡。林修也尝试过培养陈长安早睡早起的习惯,可耐不住陈小朋友多撒几次娇。
刚刚沈谨来的这点,他们家早饭都还没吃上呢。
“我一块帮忙吧。”陆行知兴致勃勃地说。
这话瞬间把陈长安吓了一跳,自上次厨房差点报警以后,他可是不敢再让陆行知进厨房了。
“哎不用不用,我给你好好说叨说叨他们老沈家。”陈长安赶紧拉着陆行知坐到沙发上。
“他们老沈家,除了我那个不靠谱的妈,其他的那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小时候是不是被我姥姥逼着看很多书?”
陆行知点了点头:“嗯嗯嗯!央央姐比我大了8岁,我小时候家里挺忙的,经常都是她照顾我,那时候也没啥好玩的,我就跟着她一块泡书房。四岁就让我看《傲慢与偏见》,简直就是灾难!啧,其实沈谨挺像她,但没她脾气好。”
两人突然产生了共鸣!
陈长安特别激动,忍不住吐槽沈家:“我跟你说!我姐,姓沈名谨字慎己!我弟,姓沈名谦字藏渊!”
陆行知震惊:“这年头还有人取字啊????”
“害,就和平时真的用似的,但他们家规矩就这样,说是不能忘了老祖宗的东西。人家开心就好,但我觉得是挺神叨。”
“不愧是央央姐家的孩儿啊……央央姐爸妈都是语文老师,她从小也是博览群书,不过我可是遭罪了。”
当陆行知再回忆起元央,甚至是元央的父母时,不得不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哎,你们现在还有学校吗?还需要高考吗?”提起语文老师这事,陆行知问出了这个无论在什么年代都受到关注的问题。
“能去上学,但也有不少选择在家上网课的。只要不超年龄限制,在读生和网课生都有报考等级性考试的资格。挺多国家都不看学历了,直接公司内考核,但国内还是挺看重高考的,也说过要改革,可是改了半天发现最被人诟病的反而是最科学最公平的方式。”
“噗。”陆行知真是要笑死,绕了一个世纪,教育改革还是得那么回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陆行知想了想又问:“那你有想过以后的工作吗?总不能真就在家混吃等死一辈子吧?”
他以前是真的喜欢寒暑假,在家躺着坐着趴着没人管,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想吃点什么就点外卖。可时间长了也就乏了,等假期过去回头一看,一点收获都没有,爽是爽完了,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陈长安愣了一下,又笑到:“我从小就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都是阿修看着教的,也没出门和陌生人打过交道,合作竞争什么的,也不太懂,能干点什么呢?而且现在也怕被别人看出来不对劲。”
陈长安说着说着,笑容逐渐消失了。其实他也想出去多看看,本以为长大后这栋房子便再也锁不住他,可长大后却发现是自己离不开了。
“谁说一定要出门在外了?作家,画家,音乐人,只要有网络就能传出去,关键是得找个你真正喜欢,想要做的事。”
“那你现在想做点什么?”陈长安问到。
“我被冷冻的那年才大二,想先补完大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