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吃完菜饼,旁人递上手帕,他擦拭着,一言不发。
“大人,轻舟姐……我姐姐所言句句属实。”玉常青也跪了下来。
“真真假假……阿月姑娘,你可还有想说的?”
李轻舟将阿月搂着,轻拍她的背。
“我……”阿月抬起头,已是泪眼朦胧,“大人,我……我真的杀人了。”
“阿月!你莫不是吓糊涂了!你何时杀了人?”
“轻舟姑娘……多谢你还惦念着我,可是……我真的杀人了。”
“啪!既是如此,姑娘说说,你杀了谁、怎么杀的?”
李轻舟心中一惊,松了手退了回去,失神地盯着阿月。
“四天前,我如往常一般干完活回家……”
四天前,阿月下班回家时已然酉时,她有一个丈夫叫高文进,原是海货长工,后来因为沾上赌博丢了工作,平日里的开支全由阿月一人承担。那日回家高文进不在,想来又去赌坊了,阿月不敢劝,前几次劝他别再赌被打得在家躺了好几日,幸得客栈老板桃金娘体凉,才保住了工作。
阿月近日刚领了月钱,趁高文进不在想着偷偷藏起一半,便躲去了厨房,将钱拿出一半放到火灶对面的墙砖里面。
做好了饭菜,阿月静静地坐在堂屋里,等着丈夫高文进归来。然而,直到亥时,高文进依然没有回来。尽管阿月早已与高文进失去了感情,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年,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担忧。正当她准备出门寻找时,她听到了院子里的响声。
“夫君,怎地又喝得这般醉?”阿月踏出房门,看见醉醺醺的高文进,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连忙上前扶着。然而,高文进不仅不领情,还推搡着把她推倒在地上。阿月想起了自己嫁给他以来的种种委屈,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大哭起来:“早知你是这般,当初就该听我阿爹的话,不该嫁给你~~”
高文进在赌坊输了钱,心情本来就郁闷,此时更是来了劲儿。他上前抓着阿月的头发,不知轻重地捶打着,嘴里不停地咒骂。
阿月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拼命护住自己的肚子和脸。平日里,她还会学着隔壁赵姨娘求饶,但今日,她心一横,就任他打。
“打吧打吧!早晚有一天,我会逃离的。”这是阿月从藏钱之后一直以来的信念。现在的她已然知错,只要逃回娘家,好好给父母认错,便能与这畜牲离散了!桃金娘从前说给她听的话,她如今还一一记在心上。
不知打了多久,高文进停了手,晃晃悠悠的站直身子,往堂屋里走。
“你这蹄子,早晚有一天被我卖给梅月楼的老鸨,”高文进阴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到时候,哪还用去赌,老子开个大大的赌坊,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他越说越兴奋,竟是站上台阶,自欺欺人起来了,“等我有钱了,把你们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全都叫来给我擦鞋,到时候,嘿嘿嘿,到时候把那花梅楼的梅小娘给娶了,天天给我唱曲儿,嘿嘿~”
而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阿诡听见这些话,心里一股绞痛,十年感情却是抵不过一番美梦,为了他的欲望,竟是想把她卖给青楼!
阿月彻底失望,眼里的委屈变成绝望与愤恨,她靠着一口气撑着自己站起来,趁高文进往第二步台阶踏时猛地一推,见人惨叫一声倒地后,她才吐出一口血,“高文进!你,你好狠的心…………”阿月心已死,茫然的走去厨房,将那一点儿的私钱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碎了满地。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你我夫妻十年,不再往复”
待她跨过高文进收拾好行李欲走时,衣襟却被人紧紧拉住,阿月蹲下身去解释,却看见了一摊鲜红的血,高文进偏头,面目狰狞的瞪着她,阿月的心跳骤然下降,颤抖着手去探那人的气息时,更是吓得缩退回去——高文进死了!
阿月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高文进的眼睛就那么睁开看着她,就像影子一样缠着她的心脏、她的肺腑、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而外边的一声犬吠倒是让她重新活了过来,这才惊恐的念叨着,她,杀人了!随后便慌乱的逃了出去。
只留下那血泊里嘴角还带着笑的人,那个依旧幻想着自己富甲天下,坐拥万城的人,和那被染成黑红色的枚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