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柔颤声应了句“嗯”,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
周宗巍终于大发慈悲的挥手让她滚出去。
任柔跌跌撞撞从地毯上爬起,冷汗浸透的衣服黏在后背,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发抖。
双腿发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她踉跄着扶住地才勉强站稳。
不敢回望身后那双淬着冰的眼睛,门在身后重重合拢的瞬间,她再也撑不住,险些跌坐在地上。
没关系,只要在坚持两个月,她就可以离开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们有交集。
房门开合的轻响划破死寂,惊得廊下那人转身。
凛冽北风裹挟着枯枝呼啸掠过,方才还零星飘落的细雪,刹那间化作漫天鹅毛,棉絮般的雪团簌簌坠落,将柏油路面铺成绵软的素毯。
周歌指间夹着半截香烟,墨色衬衫领口敞着两颗纽扣,倚在书房旁的墙面上,碎发下的眼眸半阖着,在烟雾缭绕间将任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任柔脚步猛地顿住。她原以为这么长时间,走廊早该空无一人,此刻却撞上周歌如炬的视线。
想起方才在书房被迫许下的承诺,她摆挺直脊背,任由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一寸寸剜进骨髓。
最后一口烟在他齿间碾灭,周歌随手将烟蒂弹进墙角:“我哥跟你聊了什么?”声音像浸了冰水,凉得人发颤。
任柔强撑着扯出笑:“没说什么,只是警告我不要勾引你耽误了大事。”
这话是她临时编的谎,周宗巍根本没提过这些,可她实在不想再面对周歌的追问,只想逃回房间睡上三天三夜。
“任柔。”周歌忽然逼近,黑色球鞋碾过满地烟头发出细碎声响。他单手插兜,垂眸睨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我哥不会这样说话,就算说也不会当你面说,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任柔没料到周歌居然能识破她胡扯的谎话,只能避而不谈的转身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或许是刚才情绪紧绷太久,她脚下突然发软,整个人往前栽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跌进带着烟草味的怀抱。
周歌的心跳透过衬衫布料,一下下撞在她耳畔,剧烈得像擂鼓。
疲惫的任柔下意识从他的怀里挣脱,踉跄的站在了楼梯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周歌的手指突然扣住她后颈,指尖擦过锁骨上方的皮肤,“这掐痕怎么回事?我哥他打你了?”
“没有。”任柔闷声否认,声音闷闷地。她不想解释这是和周宗巍争吵时留下的,更不想看见周歌眼里转瞬即逝的心疼。
刺骨的沉默在空气中凝滞,周歌忽然单手揽住她膝弯,另一只手臂环过纤薄后背,将任柔整个人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猛地睁眼,鼻尖撞进带着烟草香的衣襟,入目便是男人下颌绷紧的冷硬线条。
谁能想到,这个一小时前还嘴角噙着冷笑,说要让她生不如死的人,此刻正大步流星穿过回廊,体温透过衬衫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推开虚掩的房门,凌乱的狼藉早已消失不见。灯光照着整洁如新的家具,灰色床单平整得看不见褶皱。
周歌将她轻轻安置在床上,转身从衣柜里取出医药箱时,打开药瓶时发出清响。
冰凉的碘伏棉签擦过脖颈伤口,任柔仰头望去,男人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专注擦拭伤口的模样,竟像是在描摹稀世珍宝。
“任柔。”周歌忽然出声,嗓音喑哑得几乎要融进窗外呼啸的风雪里。
沾着碘伏的棉签悬在她脖颈泛红的勒痕上,“七百三十多个日夜,我从南市的老巷到京津市,翻遍了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可还是找不到你。”
他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畔,棉签终于落下,带着近乎虔诚的力度擦拭着,“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会把命都掏给你。”
任柔垂眸应了声轻不可闻的“嗯”,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多可笑,那个让她彻夜难眠的疯子,此刻正温柔地为她处理伤口,用最深情的语气说着最荒诞的承诺。
周歌擦拭伤口的动作陡然凝滞,棉签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任柔出乎意料的顺从像根细刺扎进他心口。
那双往日总燃着倔强的杏眼此刻低垂着,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寂静的房间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指尖微微发颤,周歌突然狠狠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的瞬间,终于将那阵没来由的心慌碾碎。
下一秒,他长臂揽住纤细腰肢,将整个人圈进滚烫的怀抱。
任柔微微的挣扎撞在他紧绷的胸膛上,却换来更霸道的禁锢。
他几乎是将人整个人嵌进怀里,下颌抵着她发顶,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别躲......”沙哑的呢喃裹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任柔以后我不会在放手了,死也不会。”
*
暖黄色夜灯在别墅里晕开温柔光晕,像融化的焦糖裹住整间屋子。中央空调低低嗡鸣,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双层玻璃外,连空气都浸着绵软的暖意。
任柔换上宽松的米白色睡衣,反复确认房门已经被上锁后,才抱着画纸坐在书桌前。
桌面还残留着午后阳光的温度,混着纸张油墨的清香萦绕鼻尖。
突然,手机在桌面上剧烈震动,细长的嗡鸣声惊得她指尖一颤。
解锁屏幕的刹那,宿舍群99+的消息如潮水般漫涌而出,原来是室友在讨论兼职的事情,顺便问了一下她最近在做什么。
任柔刚要打字回复,置顶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提醒。
叶教授的头像旁赫然缀着鲜红的未读数字,简洁的文字却如重锤砸在心头:【任柔,最近漫工在招实习生,我手上有个推荐名额,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悬在键盘上方的指尖微微发颤,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像极了此刻紊乱的心跳。
记忆猝不及防地翻涌而来,任柔想起去年面试时,被面试官言辞犀利地斥责:“技巧堆砌太过,反而失去了灵气。”
中央空调的嗡鸣像是变成过往面试时冰冷的拒绝,连暖融融的房间都漫进了刺骨寒意。
叶教授的第二条消息跃入眼帘:【上回没成功,这回一定会成功,老师相信你。我记得梁嘉辉已经拿到漫工的offer了,你明天可以试着约一下他聊一聊。】
任柔望着屏幕上的文字,终于,指腹轻轻落在键盘上,一个【好】字带着犹豫,跌进寂静的对话框。
凛冽寒风裹挟着冰粒,将玻璃窗拍打得哐当作响。反常的雨夹雪如霰弹般砸在玻璃上,任柔裹着毛毯,还以为是窗没关严实。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指尖刚触到窗帘的流苏,帘幕被掀开的瞬间,骤然对上一双桃花眼。
任柔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剧烈的震颤几乎要撞破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