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聚餐的烧烤摊前,沈砚周把瓶啤酒推给宋凛:“听说你把何阳的涂鸦本带去大学?不怕被当成变态?”银渐层少年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背包侧袋——里面装着何阳十二岁画的全家福,画上的妈妈和哥哥牵着小猫,旁边用铅笔写着“永远不分开”。烤玉米的甜香飘来时,他想起何阳踮脚喂他吃玉米的样子,尾巴尖得意地卷成圈。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宋凛在信箱里发现封没有寄件人的信,邮票是南方小城的风景。信封里只有张照片:电子厂流水线的灯光下,有个戴鸭舌帽的少年正在拧螺丝,手腕隐约露出截褪色的绒毛绳。他攥着照片冲出家门,在绒毛车站的南下列车时刻表前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把他的影子和时刻表上的南方城市,叠成模糊的重影。
收拾行李时,林小满突然尖叫着冲进房间:“学神!何阳的涂鸦本里掉出张车票!”那是张半年前的南下硬座票,座位号旁边用铅笔写着“哥坐这里”。宋凛摸着车票边缘的齿痕,想起何阳总说“坐火车要靠窗,这样能看见云像棉花糖”。他把车票夹进录取通知书,从此每次翻书,都会听见纸张摩擦车票齿痕的沙沙声,像极了少年翻作业本时的呼吸。
离开绒毛城的前一天,宋凛去了趟何阳以前常去的流浪猫据点。那只缠着绒毛绳的黑猫蹭到他脚边,爪子上的绳结已经磨得发白。他蹲下来解开绳结,发现里面裹着颗压扁的草莓糖,糖纸印着和他笔袋里那颗一模一样的小猫图案。银渐层少年把糖放进嘴里,甜得发苦的味道让他想起何阳走那天,自己在车站嚼碎的那颗糖,连玻璃渣都混着血沫。
大学新生报到的前夜,宋凛在旧书市场找到本二手的《绒毛南方方言词典》。扉页上有何阳的笔迹:“姐姐说南方话像唱歌,我要学给哥听。”他摸着那些歪扭的字迹,突然想起少年趴在他腿上练发音的样子,把“谢谢”说成“蟹蟹”,尾巴得意地扫着他的膝盖。词典最后一页夹着张绒毛公交卡,卡面是只戴着铃铛的黑猫,和他手腕的铃铛遥相呼应。
毕业典礼后班级群里,有人发了张何阳姐姐的朋友圈截图,定位在南方某电子厂宿舍。林小满立刻炸毛:“学神!地址找到了!”宋凛放大照片,看见背景里的墙上贴着张绒毛中学的明信片,正是他以前常买的那款,画面是钟楼和合欢树。他把截图设成手机壁纸,每天睡前都会盯着明信片上的钟楼看,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腕间的铃铛影子。
离开绒毛城的火车启动时,宋凛把何阳的星空错题本放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扉页,上面有他用钢笔写的批注:“我的小猫,解题要像摸鱼一样放松。”现在那些批注旁边,多了他后来补写的答案,字迹模仿着少年的歪扭风格,仿佛两人还在绒毛中学的教室里,他讲题,少年趴在桌上听,尾巴卷着他的手腕晃来晃去。
大学宿舍的书桌上,宋凛摆了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从绒毛城带来的铃铛、绒毛绳和所有与何阳相关的碎片。某次整理时,他发现罐底有颗被压得变形的草莓糖,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哥,等我攒够钱就回来。”银渐层少年把糖放进抽屉最深处,和何阳的退学申请放在一起,那张纸上还留着少年咳血时溅上的红点,像极了他画在涂鸦本上的、给小猫系的红铃铛。
新生军训的某个傍晚,宋凛在操场角落看见个戴黑猫耳套的新生。他冲过去时,对方摘下耳套,露出尖尖的狐耳。少年红着脸说:“学长,这是cosplay道具……”银渐层少年看着耳套上的绒毛,突然想起何阳十二岁时,用毛线给自己织的丑丑的猫耳,说“哥戴这个肯定好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绒毛绳,转身走向宿舍,手腕铃铛在晚风中响得格外清晰。
大学第一个国庆节,宋凛买了张去南方的硬座票。他在电子厂门口蹲了三天,看见无数戴鸭舌帽的少年进出,却没一个手腕缠着绒毛绳。最后一天傍晚,他在厂门口的公告栏上看见张招聘启事,照片里的人事主管戴着枚黑猫胸针,和他送何阳的那枚一模一样。他盯着胸针看了很久,直到保安来赶人,才发现自己的校服袖口,不知何时沾了片和何阳家楼下同款的铃兰花。
回到学校后,林小满发来段视频:绒毛中学的合欢树下,沈砚周正在给流浪猫喂食,猫群里那只黑猫戴着他送的铃铛项圈。视频最后,橘猫少女举着手机对准天空:“学神,今天的云像不像何阳画的棉花糖?”宋凛看着视频里的云,突然想起何阳说过“云是天上的绒毛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草莓糖,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潮。
期末考试前的复习周,宋凛在图书馆遇到同系的学妹。她指着他桌上的黑猫钢笔:“学长,这钢笔好特别,我好像在南方的文具店见过同款。”银渐层少年猛地抬头,学妹被他眼里的急切吓了跳:“就在电子厂旁边的那条街,老板说买笔的少年总问有没有铃铛挂饰。”他记下地址,当晚就订了去南方的高铁票,连复习资料都没收拾。
高铁穿过长江时,宋凛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起何阳涂鸦本里画的大桥:“哥,以后我们坐高铁去南方看海吧,我要把浪花画成铃铛的样子。”他摸了摸手腕的铃铛,突然发现绒毛绳的末端开了线,露出里面藏着的、何阳十二岁时塞进去的 tiny 纸条:“哥,我会回来的。”
到达南方小城的那天正在下雨,宋凛撑着伞走在电子厂附近的街道上。雨水打湿了他的校服外套,却没浇灭他眼底的光。他找到学妹说的文具店,老板指着货架最顶层:“那支黑猫钢笔是去年一个戴黑猫耳套的少年买的,他说要送给很重要的人。”银渐层少年看着钢笔上熟悉的齿痕,突然想起何阳咬笔帽的样子,尾巴尖烦躁地甩来甩去。
离开文具店时,雨停了。宋凛在街角的电话亭里发现张被雨水泡软的明信片,画面是绒毛中学的钟楼,背面用铅笔写着:“哥,我在这里很好,别担心。”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仍能辨认出末尾画的小猫尾巴。他把明信片小心地夹进钱包,和何阳母亲的借据碎片放在一起——那张借据他早已拼好,还款日期正是何阳离开的那天。
回到大学宿舍,宋凛把南方带回的黑猫钢笔放在何阳的星空错题本上。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少年眼睛里的亮。他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我的小猫,哥找到你买钢笔的店了。老板说你问有没有铃铛挂饰,其实你送我的那支,笔帽里就藏着个 tiny 的铃铛,每次写字都会响,像你在我耳边说‘哥加油’。”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温柔,宋凛看着书桌上的玻璃罐,里面的铃铛、绒毛绳和草莓糖,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知道,何阳的踪迹依旧成谜,但那些散落在南方小城和绒毛记忆里的碎片,正在慢慢拼成完整的地图。而他的掌心,始终握着那枚未拆封的草莓糖,和那句“哥,我会回来的”,在每个蝉鸣的夏夜,等待着邮戳盖满重逢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