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两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都是持戈执戟悬弓带刀的玄铁军。
崔白玉戴着帷帽刚出门便引起了注意,常昭也有点奇怪,“娘娘,陛下他?”
“睡了,明日晚些叫醒他,”崔白玉叹了一口气,拿出顺手摸来的玉牌,“齐术在哪?”
陛下连出城的玉牌都给她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常昭想到自己被崔白玉忽悠多次,也见过她忽悠过人,顿时心中警惕起来,“齐术被关在诏牢,见他需要陛下同意。”
崔白玉望着寥落的寒星,微微舔了一下嘴唇,“你进去问问陛下同不同意,妾身站在这儿等着统领大人。”
“........”常昭道:“您请!”
崔白玉前脚刚走,赵丞便从卧房走出来。
常昭敏锐地觉察出异样的气氛,张了张口,一时有些失语,“陛下,那玉牌.......”
赵丞道:“备马,去行宫。”
常昭领了吩咐,转身离开。
这个时辰,孝元帝早早就服了药和衣入睡,周正德在殿外铺了一块毯子守夜,看见赵丞带人过来,还以为是梦中。
直到人大踏步上阶,站在面前,才惊醒,“陛,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赵丞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周正德抹了一把脸,看见赵丞身后跟着好几个太医,神色匆匆,心想:终究是父子,陛下果然还是担心的太上皇的身体。
想到这,他的目光愈发慈祥,“老奴,这就去跟太上皇请示。”
周正德以为是父慈子孝,殊不知,知子莫若父,孝元帝明显察觉到赵丞来者不善,可父子多年未见,指尖突然发麻。
赵丞抬脚进屋,便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孝元帝额头满是虚汗,脸色也甚是苍白,半晌,竭力镇定心神,“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这里见我.......”
赵丞上下打量着他,冷然一笑。
周正德眼观鼻鼻观心,上前来劝慰:“陛下,太上皇这几日染了风寒,一到晚上就热起来,昏迷谵语,老奴在旁边伺候,太上皇每次都是念陛下的名字。”
赵丞道:“染了风寒?”
孝元帝有些尴尬地收起笑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汗。
“既然病了就让太医看看,”赵丞不动声色的说,“看看太上皇是不是真的病重。”
周正德看着太医掀起珠帘纷纷进屋,一阵心虚,抬头看了一眼孝元帝,不敢再搭话。
老太医躬着身子,胆战心惊地摸着孝元帝的手腕,良久,泪光闪闪诧异地望着对方。
他一家老小都被赵丞的人拿刀押着,此时此刻,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太上皇,老臣实在有口难言,老臣有罪啊.......”
闻言,周正德明白了赵丞半夜来此的用意。
他知道孝元帝在装病!
孝元帝嗫嚅了一下,渐渐变了脸色,“瞒过了齐道晟,瞒过了崔白玉,居然没瞒过你.......”
赵丞依旧是一副平常神色,抬手示意太医退下。
孝元帝望着他,眼神异常复杂。
平生奸伪,死见真性,他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如果说,往日他作为帝王,因为政治斗争的需要,他不得不泯灭良心,把内心的情感遮蔽起来,成为铁血帝王,那么死到临头,便不在需要顾及什么。
“冬至那日,徐海月给你下毒,是我的授意.......朝廷正是缺人之际,大理寺曹兵心思缜密,屡破奇案,是个人才,另外还有礼部尚书冯靖,此人博学有辩才,沉敏有识量,虽是崔白玉提拔,但刚正不阿,公正廉明,值得托付,再一件事,徐净空和崔白玉暗地里有交易,需要防范.......”
前段时间,齐嬛几次来找过他,提到崔白玉满是厌恶和不屑,她自以为在心计上,比崔白玉敏锐,狠辣果决。
齐嬛信奉的是姜还是老的辣。
可在他看来,世上新人赶旧人,崔白玉从接近赵呈,便算计好了一切。
这一切都只是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赵呈的死是以身入局的开始,保护赵辛是对抗太后的筹码,亲自去江南赈灾,为得就是今日能有破局之法。
朝堂风云暗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崔白玉走到这一步,有狼顾之相,谁都不敢赌她今后会不会反。
这话无疑是在交代后事,周正德心里委实激动太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
赵丞眯着眼睛看了看孝元帝,凉凉地说:“看来还不是个老糊涂,我离京半月,京城的事您自己看着办。”
灯火辉映下,一股冰凉的夜风迎来,孝元帝一愣,“现在离京去北境委实不妥,还得等过段日子看看江左的情况。”
赵丞道:“谁说是去北境?”
孝元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几乎有点忐忑,“你是一国之君,担负国之重任.......一切以社稷为主,一切以百姓为主。”
赵丞道:“今日来只是通知一声。”
难不成是因为崔白玉?孝元帝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有些忧虑地看了他一眼,“北境的战事刻不容缓。”
赵丞脸上闪过一点说不出的厉色,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周正德兀自在旁边红着眼圈抹眼泪,一时间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连忙跟上去,“陛下,老奴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