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顺着汗腺直抵心脏,江辞整个人头昏脑涨,再联想起之前的新闻中报道的时间……难道温柯是跟他分别后回学校时出了车祸?
干涩的喉咙痒得发疼,江辞攥紧水杯,微颤的指尖在群里一连串的血腥图片中找到了救护车所在的医院。
他骤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么着急去哪儿?”
厨房里的许宥礼并没有看江辞,而是专心致志地将碗盘摆放整齐,语气随意得像只是聊家常。
江辞莫名有些紧张,硬着头皮,“同学出事了,我去看看他。”
许宥礼没有说话,姿态慵懒地将碗柜合上,这才歪头看向他。
许宥礼摘掉了平日戴着的银框眼镜,黑眸上挑,冷冽沉郁,像张网眼密匝的网紧紧罩住江辞四周的所有氧气。
有那么一刹那,江辞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饿狼悄然盯住的小白兔。
窒息如附骨疽,挤压着气管,将明亮的四周映照得黯淡无序。
只眨眼的功夫,许宥礼已站直身体,眼神平淡,仿佛刚刚一切都只是江辞的错觉。
他摘下身上的围裙,走到玄关处换上皮鞋,过程中回头斜瞥了江辞一眼,“不是着急?走吧,我送你。”
江辞被他忽上忽下的态度搞得晕晕乎乎,下意识应声。
赶到医院急救部后,鼻腔被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填满,引得江辞头皮一片发麻。
许宥礼先一步找到值班护士,“您好,我们是今天车祸病人温柯的亲属,请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辞诧异地瞥了许宥礼一眼。
护士颔首,“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在ICU病房。”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钟表,“离探视结束还剩10分钟,请你们抓紧时间。”
许宥礼微笑应下。
向护士交待得病房走去时,江辞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被撞的人是温柯?”
许宥礼面色不改,“你在车上提过,忘了?”
江辞脸色有些冷,“我没提过。”
他绝不可能在许宥礼面前主动提温柯的名字。
许宥礼笑了笑,“那就是之前看新闻时报道了伤者姓温吧,你身边同学姓温的不就他一个?”
江辞没说话。
依照许宥礼的记忆力,似乎记住受害者的姓并不是件难事。
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没等江辞细想,许宥礼已经推开病房门,温柯浑身连同左脸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左腿被吊起来,像只未脱水的木乃伊。四肢上插满了管子,身前还有台心率检测仪。
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刚刚还鲜活的青年转眼间在事故中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任谁都要恍惚一下。
江辞倒吸一口凉气,从视觉的毛细血管处不断向四周冲散着麻意,很快整张脸都没了知觉。
他的眼前一遍遍重复播放着两人分别的场景,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一片乱麻。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人,会突然遭遇车祸,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当时他没有立刻回家,或是他让对方送自己,温柯是不是就不用遭遇这些了?
他才……21啊。
江辞嘴张了又合,怔怔地看着温柯,干裂的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黏腻冷冽的凝视感如肉虫般在后颈疯狂蠕动,带着狰狞的愤怒,将皮肤上舔舐出一片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江辞才迟钝地意识到身后可怖的目光。他转头,却见许宥礼正态度温和地朝着一旁整理仪器的护士询问:“您好,请问这位病人现在的状况如何?”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该有的冷静自持,丰富的职场阅历让他即便面对再紧张的场景都能从容应对,淡漠从容却格外可靠,仿佛天大的事被许宥礼处理完也不算什么。
这一刻,江辞似乎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客户非要找许宥礼当自己的辩护律师不可了。
护士:“这位病人有大面积擦伤,内脏有移位现象,具体情况还需要观察。”
“他还有多久才能醒?”
“现在麻药未退,而且根据病情,病人彻底恢复意识起码也得三四天。”
趁着两人说话的时间,江辞走到病床前。近看温柯的伤势,左侧皮肤几乎大面积擦落,表皮黏在了红肉上,隐隐透出血迹。
尤其是脸部左侧,受伤面积更深更广,渗出的脓液近乎将纱布染透。
他很清楚脸对于温柯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一个长相卓越的人能忍受自己一夜之间从高处跌落深渊,恐怕温柯醒来以后的精神状况……
江辞深呼了口气。
一旁的许宥礼似乎听懂了他的心声,上前动作轻柔地揽住他的肩膀,“别担心,护士说了,现在的科技很方便,你同学的问题以后可以通过植皮手术解决。”
江辞低低应了声。
即便如此,他也十分清楚,那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恢复原样也相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