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的开学典礼,总是要比上学期少了几分新鲜趣味的。毕竟,没有一群瞪着眼睛虎头虎脑的傻瓜新生当乐子,老生们自己那点的事可算不上什么谈资。
而被当成乐子的新生本人海水,也不如上学期刚来时亢奋。她已经能大大方方地走在侃公主身边,挺直腰杆地端茶倒水、狂吃早餐,然后再像没事人一样随人走去礼堂。
公宜侃眉头紧锁:“你刚刚吃什么东西蘸了醋汁!离本公主远点,免得沾上味道。”
海水委屈地小嘴一撇,心想,味道又不会像声音一样大肆传扬。公宜侃打开手上海水送的戒指暗格,雾状的香气迅速弥漫在两人周身,馥郁沁人。海水看她用自己送的东西,也闻着那味道,心情又好起来,没心没肺地贴得公主殿下更近。
典礼前的准备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公宜侃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她懒得也没空教育跟班,只是骂了两句有的没的,就高跟鞋蹬蹬地进了后台去,徒留身后一群追随者狂热的视线。
海水赶紧又从偏门进了大厅的观众席,一层层上着台阶,找到了中间方阵的座位。
乐神望申屠真天道乾三人比她来得更早,已经坐在位子上了。小乐高举手臂冲她挥舞,笑得格外帅气;申屠真定定望着她,眼神友好;天道乾更是几乎要站起来,抓着扶手,控制了下继续坐着。男生身后的马尾微晃,显示出主人的期盼和雀跃。
……他们好像,都在等她。
海水一时愣住了。明明上次开学典礼也只是半年前的事,那时候,小乐同她寒暄着日常,语气热络,眼睛却冷静;天道乾更是与他们隔了一个座位坐,面色如寒冰。申屠真从万众瞩目处来,轻轻与她点头示意,最后错身继续走向万众瞩目处,没有停留。
典礼结束,她“遥望”着身边光鲜亮丽的伙伴们,感觉自己是不起眼的局外人。
——可现在,几双眼睛都粘在自己身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在意与关切。
此刻,依旧是冬日里为明星举办的篝火晚会,烟花绚烂。海水依然是路过的路人,犯着困,他人却因她的途径而欢呼,围着她起舞,将篝火呈到了她眼前。
海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想:啊,这回,我好像真的在阿斯特里德的开学典礼上,拥有一个座位了。
于是她也笑,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跟小乐击了掌,而后坐在了他与天道乾中间。
申屠真有点后悔自己走路太快、第一个落座在里面了。海水心大,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跟小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打发时间。
几乎与上一次典礼差不多的流程,贯双里与狄永澄主持仪式,不过这回从汪副校长换成了须来病亲自发言。台下学生们的尖叫几乎快要掀翻了礼堂,年级评级赛也没见这么狂热。
须来病一身墨绿色西装,定制的优良版型衬得他身材极佳,更显倜傥。他清清嗓子,开口就引来了不少欢呼应援与口哨声:“所有到场的学生,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我的签名新专!自动发放到叶脉邮箱,记得领取。同时我的个人巡演第一站也将在学校内举行,时间是……”
海水目瞪口呆:苍了天!到底什么学校的校长会在开学典礼发言时介绍自己的演唱会啊……
乐神望幽了一默:“看来,我离成为校园顶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海水鼓励他:“没事,你已经是我心中的顶流了!在我这里,你和苹果梨并列第一!”
乐神望哽住:“那我什么时候能超越平——苹果梨?”
海水心虚地眼神乱飘:“那个,哈哈,哎呀,怎么说呢……”
转眼间,须来病就发言完毕,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在偶像上已经选择追逐奈泊森特的海小水对校长大人毫不感冒,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接下来狄永澄登台报幕,人站得身姿笔挺、目光炯炯,比起平时更加引人注目。
海水啧啧两声:哎哟哟,孔雀开屏呢!还不是因为我们侃公主要发言,才这样打扮、这样的好精神!
男生字正腔圆、平稳有力道:“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上届新生年级评级赛冠军,来自精英分部啊对对对队的公宜侃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哇哇哇!!!”
海水作为公主殿下第一忠心狗腿小跟班,第一个站起身来,猛猛鼓掌,引领了一批欢呼狂潮,吓得一旁维持秩序的风纪志愿者花容失色:“一年级们!都坐下,坐下鼓掌!不要推搡!”
海水斥之双标:“刚刚校长发言的时候你都快蹦起来了!怎么不讲!”
志愿者认出了她,表情复杂:“你是特别行动组的?我见过你——你就是风纪的人,不帮着组织纪律就算了、还在这儿添乱?!”
海水刚要狡辩,便听台上女声,音色虽然尖细,但充满强大的威压,甚至不需要扩音魔法,便能进入台下几千人的耳中:“我允许在我发言期间的一切欢呼,不觉得无礼,因为我值得这样的崇拜与赞扬。我在发言中使用‘我’的代词,便说明,我站在这里,只因我在学校取得的荣誉和成就,而非我的身份与血脉。”
侃公主高昂着下巴,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野心勃勃的笑容:“当然,论起身份和血脉,我也是顶尖的。”
海水又想尖叫了——当然,这时全场也被这狂妄但正确的话语点燃,处处躁动。
无论是喜欢公主殿下的,还是看她不顺眼、不服气的,都得承认,这一刻,是他们坐在黯淡的台下,遥望着舞台上璀璨耀眼的年轻王储。
——可也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观众席后的大门“砰”地开启,逆光中走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是个身量高挑的白皙少女,穿着一身宽大的休闲装,鸭舌帽下压着满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她打扮随意、不施粉黛,却更显得那脸蛋的美艳,眼睛是凯里布伦斯特有的冰蓝色,晶莹剔透,如上好的水晶。
少女的美与汪湫洧不同,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充满距离感的神性。她的五官是极尽讨异性欢心的精致妩媚,可表情却在挤眉弄眼,像努力逗笑闺蜜的开心果,瞬间让同性也不反感、心生出亲近来。
少女张了张嘴,像是被吓到了,嘴里喃喃:“哇擦,不是离开始还有半小时吗?这什么情况,彩排要这么多人!光明神在上,是在军训吗?”
因这过分“接地气”的吐槽,观众席陆陆续续传来低笑声。被许多人回头注视着,少女这才像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苍了天,原来是我晚了!我要坐哪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