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百,你一切都好吗?醒过来就没再见你了。我一切都好,我们开学见!”
海水斟酌着编辑叶脉,打下了这样的文字。
和达城离月牙湾不算远,但也不近,租用个马车也不便宜。海水最近拮据得很,好在天道乾算是个阔绰的,毕竟天教不缺钱。男生预定的马车十足宽敞,能让人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榻上。
当然,海水也正是这样瘫着的。
女生又看了一遍自己这句话,才点下发送。她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
一年末尾之时,冷意已经席卷了黑尼尔。但这里没有那么北,只是干巴巴的冷,并不下雪。一路都是萧条的景象,没有雪的白色点缀,只是荒芜,难免让人心生凄清。
可能受景色影响,又或者烦恼于莫名其妙消失了的万百,加上和老王八蛋匆促的别离,以上种种原因下,海水的心情都有点一般。
她恹恹地问:“还要多久呀。”
天道乾闻声抬眼。他看着蔫头蔫脑的海水,给书本做了个标记,合上书,回答:“大概三天三夜。”
“……那还挺快的哦,比我们来的时候快。”
海水虽然提不起活泼的劲头,但不耽误她感知到这马车的豪华,以及天道乾的用心。她打起精神,对天道乾说:“等回长赢,我请你吃饭!请不了你太贵的,但我知道有家小馆子,肯定够好吃。虽然这次是你求我一起回家的,但真算起来,还是我厚脸皮,蹭你的好车了。”
天道乾先是为这邀约感到高兴,而后才摇摇头:“不用有什么负担,毕竟我的脸皮更厚。”
海水:“……”
这话害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天道乾倒是没反应,只是看到海水嘴角上扬之后,他才找到刚刚标记的地方,继续读起书来。
却听海水的声音幽幽:“……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好,天道乾,我这次回去,是要解除婚约的。你好好听我说哦!这次别装听不见了。我早跟你说过这事的,是你之前又晕倒又装死,总是回避,我才没说完……”
天道乾翻书的动作一顿。他原本是正对着海水坐的,听了这话,居然默默地侧过了身子,朝向窗外了。
海水:“……我看见了哈。你给我转过来!”
天道乾还是不正面看她,低着头,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说话。
见他这样子,海水越想越眼熟,不禁惊讶道:“你……你怎么跟我一样,在这儿糊弄人啊你!装聋作哑是吧!平时没少观察我吧!”
这话说的,天道乾不得不澄清:“……那倒没。”
海水瞪起小眼睛:“你给我好好听着!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说了啊,实话讲,我之前对自己的婚事挺无所谓的。因为你之前总骚扰海灯,人家海灯都快跟天道坤结婚了,你还非要凑上去做小三,所以天教那边才顺势提出这个点子。”
天道乾:“……”
听海水张口一句骚扰、闭口一句小三,都在提醒着天道乾认错人的窘迫和插足感情的可笑。男生不禁羞愤得红了脸:“……我知道。”
海水看他一贯清冷的脸上带了红晕,反而有些新奇。她继续道:“对吧!当时想的就是,这样一来,既能控制住你、保证天道坤的婚事无误,又能叫我那个爱舔天教的便宜爹高兴。你是了解海灯的,海时高兴,她就高兴。”
左一个“控制住自己”、右一个“了解海灯”,天道乾知道海水不是故意这样讲的,但脸色仍然苍白起来:“……以后不会了。”
他绝不会再认错人,只会一心一意,把一生都交付给一个确定的人。
海水当然猜不到天道乾的脑回路,他俩向来尿不到一壶里。女生点了点头:“对啊!以后不会了!所以,我们的婚约也不就需要了。”
她正好顺着这话:“你现在不会再烦海灯,天教就没什么需要管束你的。我们家这边会有点麻烦,但我也会自己想办法,你只要别在这件事上给我添麻烦就行。”
“——但,不解除,是更方便的办法吧?”
以前,天道乾的口才就被海水训练得很好了,只是近年来话少了很多,没有能发挥的地方,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男生迅速冷静下来,尽量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分析:“你父亲那关估计不会好过。海家的家族利益与天教和联合军息息相关,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心中满意的女婿应该只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我,一个是毛毛毛。”
不说毛毛毛,海水都快把这人忘了:“苍了天的……我跟毛毛毛的关系就像鱼和魔动车的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
“毛毛毛那边,海时应该没抱什么希望。毛司令十分注重尊卑血统,他一定会让毛毛毛娶身份地位相当的大贵族,你只能做妾。无论如何,你都是海时亲生的女儿,比起给本就高攀的人家做不一定受宠的妾,还不如给我做妻子来的价值更高。我对感情的专一也是长赢出了名的——至少海时见识过我对海灯的执着吧?如果他知道我认错了人、反而对你情根深种,估计只会更想促成这门婚事。”
昏迷三年、又在联邦城待了半年,海水好久没听到“妾”这个字眼了,陌生到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母亲青洒也是妾室、自己是侃公主嘴巴里“庶出的拖把”。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天道乾别再种什么情根、最好把任何苗头都速速拔掉:“我要海时满意干嘛!我会想办法的!”
天道乾知道海水的命门:“如果你忤逆父亲,海灯应该会失望难过吧?”
海水顿了顿,又被男生趁胜追击:“以及,对于你我之间的婚事,天教应该也乐见其成。支持天道坤的派系本就忌惮我,如果我结亲的人家还是海家,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损失;天教向来爱惜羽毛,既要求嫁入的氏族血统高贵、信仰纯正,又不能实力太过雄厚,以免分走教廷的权势。海家是不错的选择。”
海水只听见了信仰纯正,大声道:“鄙人可是纯正的光明教徒!我乃邪恶的异教徒是也,不行不行,进不了你们天家门的。”
天道乾反而点起头来:“我是废了的继承人,是谶语‘天地混沌,阴阳两分’中的恶阴,一岁生日时给天仙山带来洪涝之灾的‘祸星’。你是异端、我是弃子,如此,我们不是很相配么?天教巴不得我娶一个没那么符合要求规矩的人。”
海水:“……”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她自己可是说不出口的。大家辩论就辩论、商量归商量,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自戳伤疤呀!弄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很快,海水理了理思路,发现自己有点被天道乾绕进去了:“不对不对,都不对。天道乾,我不是在这里跟你计算得失的。我不是在选一条好走的路,我是要走一条我想走的路。之前我可以接受婚约,是因为我没遇到什么人,我不在乎;可我现在不能接受了,因为……”
她眉眼低垂:“——因为,我有了在乎的人。我想走的那条路,终点必须站着那个我喜欢的人。”
天道乾胸口一痛,只能用厚脸皮来掩饰心里的空洞:“没站着那个你喜欢的人,但站了一个喜欢你的人,不行吗?”
……买菜呢在这儿?!讨价还价的。
“别绕我啊你!!不行!”
“走个形式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