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通幽处,暗竹叶无芳。石板凉如水,树色沉无光。
这是蔓华和孜婴闲来最喜欢漫步的小路。他们之前在殿内聊了两句,便来了这里,顺着这边也可以通往“云雨阁”最里面。
蔓华负手踱步走在后面。
孜婴双手环抱于胸,慢悠悠走在前面,幽幽道:“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情感,冷静漠然得出奇。”
“嗯。”
“我听闻有的仙从不会爱谁,比如白丘星君,更有的即便是爱也并不是所期许的那样,比如琰非斗君。凡人和仙总归不同,尤其是上仙,自我禁锢未免太多了些。”孜婴言谈如长兄,潜移默化之中又恰到好处。
“你想得太多。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莲上之于我,清澜之于我,你们之于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蔓华如此解释。
听了蔓华的话,孜婴上前一步,双手搂住蔓华的肩膀,欺身过来,一张沉美的脸越来越靠近……
“你做什么。”蔓华一把推开孜婴,往后退了几步,一副看白痴的神情看着对方。
“不是说我们都一样吗,怎么莲上仙君能亲你我便不能了?”孜婴嘴角擒笑,伸手理了理被蔓华弄乱的衣角。
“那是子期。”
“子期难道不是莲上仙君?”
“我也如此说,他却说是受我诱导。不过确实是神智不清之时发生,如何能当真?”
“蔓华呀,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若重新看看你在凡间时的记忆就会明白。”孜婴啧啧摇头叹息。
“我正有此打算,一干谜团扰得心乱如麻。”蔓华揉了揉自己头发,此刻那头墨发也该与他的心一般凌乱了。
“我是你才不会乱。”孜婴咬唇坏笑,“我只会喜欢清澜圣君。”
“你恐怕有点儿忘记之前我所说的话了。”蔓华捋一捋额前的碎发,神态自如,甚至还面有笑容,语气却颇为俨然。
“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法力全无。”孜婴仰首傲然,无丝毫退却。
“尽管试试。”蔓华眸中浮现轻笑之意。
只需对视片刻,孜婴就已摆手作罢,喃喃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让蔓华听了去,但没等他反应就接着问:“说真的,现在怎么做?”
“不知,最好不动。”蔓华走了几步随意找了块石岩坐下。旁边流水潺潺,上边枝叶潇潇。
“这是何意?”孜婴跟上去拉过站在蔓华身边,问。
“有什么在吞噬我的力量,或者说有什么要借助我的身体。这只是初步感觉,此时法力全无,能做的事有限,而对方亦不敢轻举妄动。”
“究竟是谁?要做什么呢?”
“目前尚不清楚,对方显然不是冲着我的元灵而来,否则到现在早该有所行动,只是在不明白其目的的情况下,我需要查探溟川。”
“溟川?你是怀疑上任鬼王引厉?”
“当初我将无渊剑封在浪沙河,一是为了助你早日修成离开溟川,二是为了保护浪沙河。后面我心神大乱,身受其创。当时我并未有心思去寻查,更何况我的本意便是将无渊剑封在浪沙河永世不出。现在仔细想想,即便是溟川之怒我也无所惧怕,所以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变,如今才让我落到如此地步,法力尽失。”
“你觉得问题出在溟川?”
“嗯,现在我的元灵与无渊剑一同沉入溟川,所以得抓紧时间。”
“没有办法将元灵从无渊剑上剥离吗?”
“毁剑。”
“但剑是你的血肉所铸,血脉相连,很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所以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一步……你在溟川下的那段时间从未发现引厉的气息?”
“没有,不过那时我修为还未达到他的程度,发现不了也是正常。”
“现在恐怕也不行,这无所谓修为高低,只有最亲近者才能细致入微,察觉与其一丝一缕的关联。”
“当初引厉跳下溟川时,他无数跟随者也都成群结队下溟川,不惜烟消云散也要将他捞上去,但都一无所获,连气息也捕捉不到,为此鬼城几乎失掉了所有得力干将。如今留下的只有曰治前辈,但他很少出面。我与九里争鬼王之位不愿参与。我虽将原鬼城交与他,但从头到尾也不见曰治前辈亲自出面管理,难觅踪迹。”
“只要尚在,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嗯,我向来少参与原鬼城的事务,有需要,我让庭冶君协作与你。”
蔓华点点头,却有些奇怪,看着孜婴,问:“当初以为你修不夜城就是为了鬼城热闹热闹,提供个娱乐场所,但现在的规模和发展已经和原鬼城不相上下了。你怎么顾此失彼,冷落原鬼城?”
孜婴笑了笑,两袖一甩往后背着手,一副准备高谈阔论的架势:“此言差异。只是我喜欢新的事物,尤其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你在这不夜城转转,就知道比人间恣意,比天界繁华,比魔界亮堂,比妖界热闹,不夜城才是天上地下之最。”
“哦。”蔓华内心毫无波澜,也不想笑。他起身拍拍衣摆,然后昂首阔步往前,一边说:“走吧。”
直到夜宴开始,才知道赴宴的都是相熟者。
“今年我一张帖子也没发,而只接下了天宫来的文书。”孜婴如是说。
但这样的夜宴恐怕谁都不是太想参加。
首先端上来的汤,青黑色也罢了,散着奇怪的味道也不提,这里面捞出一截手指怎么回事呢?当然各个碗里不尽相同,有眼珠,有耳朵,有舌头,还有脚趾头……
“都说吃什补什,吃点人身补点身体。这是刚砍的,经过精心熬制,各位远道而来别客气。”来自鬼王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