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蝶没动笔，只盯着试卷看了两秒，然后偏头看着方芳的侧脸，她写字时神情极认真，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发什么呆呢？你不写啊？”胡青低声问他。

“嗯……我在……我在感受知识进入大脑的感觉。”陈蝶嘴上调侃，眼神却有点飘忽。他说不清是哪里有点怪，但方芳的眉眼，甚至连她拿笔的姿势，都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考场里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和老式窗框无法滤净的微风，监考老师继续低头打游戏，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洒进来，铺在课桌和发黄的试卷纸上。空气里有种久违的宁静感，像是在地堡中从没拥有过的。

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校园主路，树叶在头顶翻涌成一片墨绿的喧嚣。天边残留的最后一抹晚霞，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泼在远处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着浓稠的暖橘色。

“这考试体验，过于写实了吧……”胡青夸张地吐出一口气，一手按在胸口，装模作样地总结，“虽然我基本是凭感觉在作答，但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心灵暴击。”

方芳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你俩平时真的有来上课吗？”

“有来的……但没来得太彻底，精神上来了。”胡青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拍了拍陈蝶的肩膀。

陈蝶也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眼神老是在方芳身上停留——不是那种异性吸引的目光，更像是……某种熟悉感突然袭来却无法落脚的错觉。

那笑容，那声音，甚至是她走路时手臂摆动的幅度，都让他觉得熟悉。

方芳的笑容干净而温柔，像午后的阳光，安静地铺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走在他们前面，长发被风轻轻拂动，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朦胧而清晰。

“你们接下来去哪儿？”她回头问，语气轻松，但节奏感拿捏得刚刚好，像是剧本里精心设计的对白。

陈蝶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哦，我们回寝室。”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掩饰性地拉了一下胡青的袖子，“走了走了，别打扰学霸休息。”

胡青会意，冲着方芳挥挥手：“谢啦方同学！下次考试继续带飞啊！”他拽着还有些走神的陈蝶，拐进了与方芳不同的一条林荫道。

等走远了，陈蝶低头踢了一脚小石子。“喂，”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你不觉得……那个方芳，有点点像……像我妈？”

“别误会，不是长得像，”陈蝶又补充道，像是在说服自己，语气更轻也更虚浮，“是……就那种感觉。眼神，还有偶尔说话的神态……反正就那么一点影子。”

胡青忍了半秒才笑出声：“怎么了小陈，到处认妈啊？？”

陈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辩解，只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方芳消失的方向飘了飘。

“行啦行啦，逗你呢。”胡青笑嘻嘻地凑近半步，“我刚才的注意力哪有空放在她身上……光顾着跟卷子上那些鬼画符死磕到底了，肾上腺素狂飙……”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故作轻松地向前张望，“赶紧回宿舍躺会儿压压惊……哎，话说回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脚步也钉在原地。

陈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是宿舍区的轮廓，几栋样式类似的楼房在渐沉的暮色中安静矗立。

考试结束带来的放松感瞬间蒸发。胡青脸上那点残余的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后半句没说完的话：“……我们住的……是哪个宿舍来着？都没一点系统提示吗？”

陈蝶也猛地愣住了。

对啊！系统生成了校园、生成了考试、生成了同学，甚至安排了他们的身份和课本这样的小细节，却唯独没有明确告诉他们，在这个虚拟的校园里，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小的“窝”究竟在何处。

刚才陈蝶那份关于方芳神似李蓝兰的模糊思绪，瞬间被眼前更具体也更迫切的问题吞噬。两人站在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学生宿舍区路口，望着一条条指向不同楼宇的岔路，脚下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纯白的虚无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