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垂头看着边抽噎边认真帮他舔舐手上伤口的幼龙,伸出另一只手去揉了揉他的小脸,还是轻轻的制止了他。
十几分钟前的丹恒还没有这么冷静。听见有人要去杀丹枫后他吓坏了,急得也要和刃一起去,却又被自己强制拦下……
不为了别的,只是景元很清楚刃正面对上镜流是没有胜算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了口……
…大概是某种侥幸心理吧……神策将军居然也有这种时候,恐怕没人能想到吧……
而丹恒…那孩子去了又能做什么呢,亲眼见到丹枫死去再看到刃被重伤?镜流自然是不会杀死刃的,也应该不会对丹恒动手,可之后……
——当初的几个人就一定要闹成这么兵戈相见的场面吗?
绝望的处境让男人忍不住后背发冷,垂下眸子,收紧手臂抱住了怀里柔软的幼龙,那种无力和苦涩让他甚至有些打颤。
“景元,你很冷吗?”
稚嫩又沙哑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未等回复,那小小的幼龙就伸出手去尽力抱住了他,似乎是想给他取暖。
明明这孩子才是最该被安抚保护的那个,却又这样压抑着自己去安慰别人……
男人发出一声叹息,尽量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将丹恒湿透的鞋袜脱掉,轻轻握了一下,小脚凉的好像两块冰。景元心疼的皱皱眉,用刃留下的外套把小孩裹好塞进怀里,又摇摇头,
“我没事,别担心…等我恢复一会儿咱们就一起往回走。”
幼龙点点头,把自己蜷进衣服里,脚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却也只能缩在男人的手中,确实很暖和。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犹豫着开口,
“景元,镜流…是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要打你,为什么要……”
最后那句问话丹恒有点说不出口,一想到那个字眼和胞亲挂上钩他就害怕,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去寄希望于刃能保护好丹枫,可景元的伤和他的表情都说明了一件事……
——刃他做不到。
幼龙不敢多想,将自己缩的更紧些,紧紧捏着怀里的毛绒星星,憋着不敢掉眼泪。
他听见男人叹了口气,许久才缓慢的开口,
“…她不是个坏人,丹恒,她……”
景元第一次觉得解释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向来说话妥帖舌灿莲花的他却只能吐出干巴巴的文字,面对那双澄澈的灰青色眸子,倒更像是某种狡辩。
丹枫应该是没有和丹恒说过五骁的事,可能是来不及,也可能是觉得没必要……这让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一无所知的幼龙说清。
——比如他们的关系曾经是很不错的,尽管现在传的版本听上去还有些让人唏嘘…但作为当事者的他们其实互相的状态也并没有那么僵……
说到底为什么镜流会奔着杀死丹枫而来?虽然她说是饮月的安排…但饮月……饮月……
景元捂住头,尽力的想将仅有的线索串一串进行分析,但作为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他到此为止根本一无所知。
甚至在某一瞬间他都在想…自己这个狡猾的爱人会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也许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事,或者如果自己知道了某些东西就会扰乱他的计划……
景元的脑子很乱,而且太阳穴也在隐隐胀痛,直到一个微凉的东西覆上自己的的额头,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的状态不对。
金色的眸子几次聚焦才看清丹恒那张带着担忧的小脸,幼龙皱着眉头,声音糯糯的收回手,急切道,
“景元,你生病了。”
“唔?是吗……”
男人声音嘶哑,撑住昏涨的脑袋晃了晃,却只觉得头更疼了。浑身发冷,有伤口的地方却又燥的厉害,可能是被水泡的发炎了,糟糕……
“没事…我很快就……咳咳。”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重重的咳了起来,忍不住在内心苦笑自己得有个几十年没发过烧了吧,现在躺个冰水居然就能病起来。
真是…不像样……
——但现在自己可不能倒,丹枫他…他……
男人身体晃了晃,伸手撑了下地面才勉强稳住。强压下去的无力与绝望感随着身体的脆弱一起涌了上来。
他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又稚嫩的小脸,眼前开始蒙上了一层白雾,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丹恒的嘴在开合着,可能是在说话,但自己却耳鸣的什么也听不清。
丹恒…丹枫……?
眼看着男人神情逐渐恍惚,身体也开始往下滑,丹恒赶紧起身费力的扶住了他。
可成年男人的体型对一只幼崽来说还是太庞大了些。景元晃悠了几下后再没坚持住,直直就向旁边倒去,丹恒小脸都用力到鼓起来也没能撑住他,慌乱中来不及躲,又怕闪开后磕到景元的脑袋,便直挺挺的被压在了下面。
小龙崽努力把头从对方肩膀处探出来,感觉身上好像落了座大山一样。
男人浑身都热乎乎的,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哆嗦着喘气,丹恒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小腿踢了踢也不太挣扎的动,感觉自己再被压下去就要窒息了,丹恒只能更大声的努力去叫他,
“景元!景元……!”
“……别离开我……”
一声呓语传到了丹恒耳边,他没有听清说了什么,却又感受到了男人压抑着的哭腔。
“……景元?”
白发的男人意识有些不清,他只闻到熟悉的幼龙身上的气味,热的他脑子都转不动了,却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即将被自己恩师杀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