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阁?”
这不正是苏兰倾最常去的地方?
那江月阁诗会一年两度,排场极大,京中权贵、富家子弟中的诗文爱好者,每逢开会皆积聚于此。
那破阁楼有三条规矩。
一、阁中不论男女,只论诗才;
二、每届评选诗魁为“诗王”,由上届诗王主持下届诗会并出题;
三、寒门庶子不得入内。
当年苏兰倾连夺两届诗王,博得“京城第一才女”之名,方才借此与不少世家子弟和京中贵女结交。
年少时,她曾被楚彧硬拉着去过一回,听闻这三条规矩,当场笑出了声。
“作诗最好的竟要称‘王’?诗文本该超脱世俗贵贱,起这般名号,简直俗不可耐。”
见那木板上第三条规矩时,即便楚鸢自认不学无术,也不免心生鄙夷。
“既非囊括天下有才人出诗公选,只是天京城富家子弟的自娱自乐之处,即使拔得头筹,又凭什么敢说第一,称‘诗王’。”
楚彧当时却很有兴致,接连作了好几首,可惜没能登上榜。
而她就只记得,江月阁的糕点做得还不错,勉强能入口。
回过神,见魏玉瑶一脸期待,楚鸢自然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只哈哈一笑:
“你跟本宫去?本宫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到时候去了,恐怕是要和本宫一起挨嘲。”
京中贵女素来爱拿这事压她,早已成了她们乐此不疲的把戏。
魏玉瑶虽不明白其中尴尬,却也听出楚鸢的抵触。
她黯然垂首,歉然行礼:
“是玉瑶唐突了,堂嫂就当就……就当玉瑶未曾提过罢……”
“你真想去?”楚鸢挑眉看她这失落样子。
魏玉瑶闻言又抬起头,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楚鸢想,她向来性子安静,能鼓起勇气提出想去诗会已是不易。
更何况这丫头平日连院门都少出,如今主动来寻她,想必是真的很想去。
近来也无甚大事,既然等不到线人消息,去瞧瞧如今的江月阁变成什么模样也好。
楚鸢心下一软,点头:“行吧。”
魏玉瑶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沉寂眼眸里又迸出欣喜光芒。
楚鸢连忙先降低她的期待,把丑话说在前面:“本宫可以陪你去。不过先说好,若有人笑话本宫,届时我可不忍他们,是要掀桌子的。”
魏玉瑶连忙应道:“玉瑶明白。”
“还有——”楚鸢拖长声调。
见魏玉瑶抬眸看来,眼中欣喜混杂着一丝迷茫,静等着她。
楚鸢歪头眨眼:“本宫可不会作诗,到时候要交的诗作,可都得你代劳。”
魏玉瑶先是一怔,随即抿嘴轻笑,用力点了点头。
翌日,江月阁。
楼阁临江而立,三层飞檐直接琼宇。
来江月阁一路,凭车窗远眺,可见江流滚滚,水天一线。
楚鸢和魏玉瑶刚下马车,便见三三两两锦衣华服贵公子进入楼内。
“多谢堂嫂。”
魏玉瑶轻声道。
今早出门时,她仍穿着那身素雅的浅蓝青绿襦裙,发间簪支银钗就上了马车。
楚鸢一瞧,连忙把她又拽回府中。
亲自给她挑了件藕荷色云纹织锦缎裙,又为她簪上点翠芙蓉步摇,精心装扮一番才重新乘马车出门。
起初魏玉瑶还不习惯穿这般精细华贵的衣裳,
直到下车后,瞧见这些入阁之人的打扮,才明白若按自己挑的那身穿来,相形见绌,怕是无颜进门。
楚鸢摇着金丝牡丹团扇,得意道:
“本宫就说吧,这些人最是俗不可耐。
你若真按诗中所言‘清水出芙蓉’那般素雅,反倒要被人看轻了。”
她以扇掩面,目光扫过那些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轻嗤一声:
“瞧见没?那个穿绛紫锦袍的,腰间玉佩少说挂了五六块,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魏玉瑶顺着她视线望去,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公子每走一步,腰间玉佩便撞得清脆,倒真如堂嫂所说。
“走吧。”
楚鸢收起扇子,轻轻拍了拍魏玉瑶的薄背,
“今日你只管挺直腰杆,有本宫在,看谁敢小觑了你。”
刚踏入江月阁,扑面而来的是沉水香混着墨香的气味。
一楼正厅已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几幅新挂的字画品评。
“哟,这不是元禧公主吗?”
一个穿着杏黄襕衫的公子摇着折扇踱步而来,细眼斜睨着楚鸢,“公主数年未曾露面,今日竟有雅兴来诗会?”
楚鸢眼皮都未抬,不咸不淡道:
“非这江月阁何时成了你李家的私产,本宫要来,还得先递拜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