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上马车时将驶回魏府,楚鸢却脚步一顿,先去魏珣青曜辇边,问车中人。
她声音温柔含笑:“听说城外五里坡杏花开得极好,夫君可否赏脸与我同游?”
忽一阵静默,车辇里中传出一道清冷声音:“好。”
他能答应,反令楚鸢有些意外。
魏珣不喜欢花花草草。偌大的魏府院落里从不栽一棵树,也没有花草,荒凉冷峻,毫无温情,就跟他这人一样。
楚鸢本已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不过他能答应也正合她意,省得再变。
她望着马车,笑得真切了些:“那好。”
重回马车,驱车向前。
五里坡离皇城便只有五里左右,一片繁茂杏林正是前朝名医弟子所种,如今花开时节,春日杏花灼灼,意闹枝头,远远一片浅粉淡白。
随行护卫分成两列跟在两辆马车前后。
离杏花林越来越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车辙碾过落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行入不过十余步,忽从林木背后冲出二十名黑衣杀手,闪着寒光的刀剑冲破纷落花雨,直奔马车而来。
“燕五、燕六,退后保护公主!”魏珣冷喝一声,随行护卫立即围住女主马车。而一群黑衣杀手却视若无睹,径直朝魏珣的马车扑去。
魏珣眉头都未皱,反手提剑翻出马车,剑光如练,杏花雨中,只有一道影青混杂在集结的黑衣杀手中。
素月掀开车帘一角,见无数个黑影围攻魏珣,急得不行:“公主,这可怎么办?”
而马车中楚鸢却一脸淡然:“怕什么,有护卫在。”
“可他们怎么都只攻击大人?”素月小脸苍白,又实在难免担心,惊呼:“大人……大人受伤了!”
听魏珣指令前来守护楚鸢车驾的护卫也看出不对劲,一时踌躇,反应过来都加入前往援助魏珣。
楚鸢却猛地掀开车帘,喝止护卫道:“站住,谁都不许去救。”
素月瞪圆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公……公主,是公主要杀左相大人!?”
即使做了四年文官,魏珣的武力依然不落下乘,所以她足足安排了三倍于护卫人数的杀手,就为让杀手围攻夺他的性命。
刀剑相接,杏花纷飞舞似雪,比当年初见函宫树下的那时更稠密。
就此结束吧。
楚鸢缓缓掀开车帘,踩着落花,拿着藏在榻下的弓箭,走下马车。一身明黄流霞锦裙摆掩映在纷飞的花雨中,少女的面孔似脱去了稚嫩,眉宇间凝聚冷厉之色。
纵然魏珣有不俗武力,但寡不敌众。
楚鸢紧握弓弦,掌心隐有微颤,拉弓瞄准与杀手缠斗之青影,拉弓放矢,心头默念——
这一箭,是为小鱼。
“公主!”素月急得想要上来拉住楚鸢。
寒光闪过,冷箭正射向魏珣,他偏过身躲闪,却失防左侧杀手的刀刃,一瞬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手臂殷红的雪滴落在林中地,魏珣却并未处理,只抬眸向她看来,幽深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魏珣右手剑锋一转,寒光瞬闪,又逼退三名杀手。
他未多看,反手扯下一角内衫布,右手紧握剑柄,左臂却缓慢缠紧伤口。指节微颤,鲜血汨汨,但他连皱眉都未有。
他抬头望来,眸色如沉墨,声音喑哑:“公主要杀臣?”
楚鸢并不回应,转头对尚存的杀手沉声:“别愣着,继续!”
一时间杀意重燃,刀光再现。
他原先不过防御,此刻却下了死手。杏林深处,花雨如雪,一具具黑衣身影接连倒下,落花洒满血迹。
战斗间隙,他看向她,沉声问:“公主为何非要臣死?”
楚鸢挑眉:“那日白玉桥的刺客,不是夫君派的吗?是大人先动手,我不过是回击罢了。”
她不能说真目的是为保楚彧先下手,只能借旧案为由。
魏珣静了片刻:“你怀疑那日刺客背后是臣?”
“魏大人管过廷尉,”她唇角扯出讥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还是当年大人教元禧的。”
虚情假意的伪装撕破后,再无情意缠绕,称呼也只剩疏冷的“魏大人”三字。
魏珣攥紧长剑,鲜血从他指缝滴落。他缓缓闭眼,再睁眼却是极致清冷的平静。
楚鸢冷然讥道:“大人也会觉得痛吗?”随手又拉起弓,对准他的胸口。
只是,她本以为此刻心头应当是快意的,实际却空洞一片。眼下花林如雪,心却似处荒原。
“公主冤枉了我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