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吧,你妈妈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护士拍拍他的肩膀。
文情难以理解地看向她:“什么天上,我妈妈在这里,等她睡醒了就和我一起回家。”
“你妈妈已经去世了,唉。”
三嬢签好字,众人要把邹丽转移到停尸房,文情拉着床不松手,三嬢抱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邹丽躺在那里,离他远去。
“啊————!!!!”
尖锐又悲痛的嘶吼声在医护身后传来,声音太过凄惨,众人不忍回头,抢救室的大门关闭,视线里最后一点白色消失,他的妈妈也消失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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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拨打急救电话!!!”
“嫌疑人文和祥割喉自杀了!!!”
“快!快来人!”
“哪里来的刀片?!”
“他藏在身上的。”
“靠——动脉破了——”
红,极致的红色喷涌而出,文和祥活着最后一眼里都是红色,他想起来那年格桑花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捧着格桑花的少女就再也忘不了,得上天眷顾,他有幸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还给他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如果他没去跟着张老板做赌石的生意,如果不是他一定想赚大钱让邹丽爹妈后悔,好吐一口心里的恶气,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想把家里最后一点文情的学费拿去再投资一把。
明明之前赚了很多啊,他马上马上就能……
邹丽拿着刀威胁他,他只是想把刀抢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文和祥无法接受,他懦弱地决定离去,对,对不起儿子,以后的日子要你一个人过了,爸爸不能让妈妈一个人走,爸爸要去找妈妈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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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我就说你们母子两是丧门星啊,还我儿子啊!!!”
“你们还我儿子!!!!”
文情戴着白布跪在棺材前,他面无表情,杨友凤扑过来掐着他的脖子,布满皱纹粗糙的手狠狠地掐着他,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天之内,他爸爸妈妈都离开了。
文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虚假的世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泪已经流干了,掐吧掐吧,掐死他和爸妈团聚也好。
三嬢和其他几个亲戚过来把杨友凤拉开。
“咳咳——哈……哈……”
空气瞬间涌入肺部,文情涨红的脸变得苍白,他沉默地跪在那里。
杨友凤其实没有想的那么伤心,她还有其他的儿子女儿,除了表现给旁的人看,她也恨,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邹丽,不喜欢儿子不听她的话娶了别的女人回家,看吧被这个女人害死了吧,早听她的,娶她安排好的女人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对了,要把这死孩子赶出去,这孩子也是那个女人生的杂种。
葬礼一切从简,按理是要停灵几天的,但杨友凤一天都不想再看见那两具棺材,匆忙地找了人今天收殓明天就下葬。
第二日,趁着文情送父母上山,杨友凤把家里翻了个遍,能拿走的全拿了,文情的房间也被他翻了一圈,手机在角落里响起,杨友凤拿起来,挂了陌生的电话,她没见过这样的手机,还挺高级,她关了机,准备把手机拿给自己另一个儿子用。
至于文情房间里其他的东西,都是些破烂,她也看不上,等丧事办完,她就把文情赶出去,房子也要收回来。
文情是在被赶出门时发现自己手机不见的,杨友凤不承认拿了手机,只叫他滚,他的行李也很少,几件衣服,邹丽生前最爱的裙子,装着小机器人的盒子,没被杨友凤发现的iPod,还有那张老贺生日时拍的合照,其他的他想拿也拿不走了。
杨友凤甚至给他办理了退学,他不明白这个名义上的奶奶怎么能在两天内做这么多的事情,儿子没了也没有一点真正的伤心,甚至对他的这个有血缘的孙子能这么这么的恨,她一分钱都没有留给文情。
文情背着书包,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时间过得好快啊,又好漫长,从萧闻山消失到父母离开,他被赶出家门也不过一周时间。
文情路过方正方元家,他敲了敲门:“方正方元,在吗?”
门里传来是他们父母的声音:“不在不在。”
“唔唔!你别捂我们嘴啊!”
“情儿!我们在!”
“找抽是吧,他爸把他妈杀了,不许再跟他玩,杀人犯的儿子,吓都吓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万一他也有那种疯子基因呢,他爹把孩子关房间里。”
“警告你们,不许再和他说话了啊!”
文情静静地听着,房里逐渐安静下来,他松开咬得发白的嘴唇,紧了紧书包带子,茫然地迈着脚步。
不知不觉文情走到假日酒店,他握着栏杆站在铁门前向里面看去,别墅大门紧紧关闭着,好像已经人去楼空,他又走到小凉亭他的秘密基地,那个陪伴他很久的小凉亭,那个第一次遇见萧闻山的地方。
文情瞪大了眼睛,曾经小凉亭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空荡荡一片,茂密疯长的灌木树木被连根拔起失去了颜色,花藤枯萎在一旁,凉亭被拆除了,绚丽的玻璃穹顶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四处,旁边立着一块小牌子。
【正在施工】
萧闻山消失了,父母没有了,凉亭也被拆了。
文情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崩溃大哭,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片彩色玻璃,碎掉的穹顶像是他破碎的人生,从此再不复光彩。
鲜血逐渐从指缝中溢出,流到土地里,伤口好像过会就会愈合,又好像就这样一直流血止不住地流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