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赵军还有三十里,就要兵临城下!”
“陛下,探子来报,赵军还有二十里!”
“陛下,我军守备物资短缺,已有将士叛逃。”
“陛下...”
.......
江景宴从案上醒来就是这样的情形,她的贴身女官站在案前报告她燕国不日就要亡国。
她接连几日在停云殿看各方呈上来的军报,昨夜探子来报,赵军集结三路人马今日就要攻城,她燕国亡国一战就在今日。
她早已让瑞王调兵回京,若是来得及,那一切就还有得救。最不济也能与三国谈判,但是赵齐联军三十万兵马...她心中也知多半...乏力。
江景宴出了皇宫乘马车驶向正南门,一路上推推攘攘,即将亡国谁还会在乎她一届亡国之君的马车,马车的木轮碾过不知道多少掉在地上的衣物,粮食。
马车一边走,一边看到路旁火光四起,男人在嚎叫,女人在哭泣,孩子在地上寻着最后一口饼。
“赵军都要打进来了,你还拣这些做什么。”
“钱,我的钱!”一灰衣长须的老乞丐跪在泥泞的中央大街,衣袍长袖陷在泥里,一边哭喊一边用胳膊归拢地上的金属,从前它们或许值钱,今日以后却不一定了。
“妈的都要死了,还要钱做什么”老者身后出现一壮年男子,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往一旁的驴车上带,叫嚷道:“要不是为了回来找你,老子早就出城了。”
徐佑樘帮江景宴驾马,连御马监的太监都已经上了城墙,以至于今天皇帝要去城门时差点要女官御马,江景宴本想自己骑马去城门,但是女官说京城内百姓人人自危,已是疯了。
城里的人出不去,有想要私自放人的将领也被守军杀了,城里人就疯了。男人□□烧,女人自顾不暇,若还有孩子,就难说了。
若是此时江景宴骑马,莫说到城门,怕是街上的人都会把她打死,她身边连禁卫军都派了出去。
“母亲!”
“阿佑!”一红衣妇女被男人推搡倒地,头磕在栏杆上鲜血直流,手伸向稚子的方向。
那要拉老人走的壮年男子拎起孩子就往驴车上塞,他狂言道:“哈哈,老子又有儿子了,老东西,驾马去城东,你儿子我又有儿子了!”
江景宴眼中不忍,眼神示意徐佑樘去解决,后者还在犹豫,看见前方有一守将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你,去制止他们,去!”徐佑樘坐在马车沿上,连天的战事让他也心力衰竭,眼眶红丝,黑泥裹着烟尘嵌在脸上,身上也说不清是谁的血。
“将军,赵军兵临城下了。”那将士答道。
江景宴卸下马车,骑马疾驰而去。
...
“陛下,瑞王军队受到齐赵联军包围,困在十里坡了。”
“陛下...”
“...瑞王,瑞王腹背受敌已然战死了。”
江景宴站在城墙上,前方是因铁蹄翻腾的尘土,黑色盔甲整装的部队奔涌而来,身后是被将士抢掠的百姓,哭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
她听见了许多声音,有燕国将士的威胁,壮年男子的嚷叫,女人无助的哭泣和孩子寻找母亲的哭喊。
“赵军,赵军来了!”有守城的将士丢下了弓箭和武器,转头就往城下跑,其他将士看到了要么是呆愣地看着,要么是加入了逃兵的阵营。
士气荡然无存!
城下黄沙散去,露出齐整的三路大军,黑甲裹着猩红的燕国将士的血,滴落在甲片上,聚集在赵军的枪头。
“江景宴,你若开城门投降我赵寅还可考虑留你一条全尸。”城下那赵太子手持马鞭大声嚎叫。
“江景宴,亡国之君就不要负隅顽抗。若你开城门,我赵军可以考虑少掳掠三天,若你不投降,你江氏皇陵尸骨无存!”
赵寅看城门上矗立的身裹银甲之人毫无动静,心中大快,从前他被江景宴打得丢盔弃甲,今日也让他常常兵临城下被做俘虏的滋味。赵寅一想到此处心中满是畅快,他舔了舔唇上的血,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经,脸上的狞笑更深了。
“既然如此,放箭!”
随着赵寅一声令下,城墙上飞出千万道箭矢,有的是火箭,有的甚至萃了毒冒出荧荧绿光。
江景宴蹲在掩护下,眼眶红丝犯着血,她一口银牙咬的铮铮作响,身上的盔甲都挂了血,赵军一波箭攻她本不多的守军就要死伤大半。她燕国现在连火油箭矢都没了。城墙也摇摇欲坠,前朝用到如今,这京城二百年的功业今日就要毁于一旦。
身旁的将士早已力竭,他们承受了之前齐军的来犯已经筋疲力竭,身后城乱的也无抵抗的必要了。
这时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男男女女的吵嚷,“上去,都上去!”
“孩子们别怕,我燕国绝没有人做亡国奴!”
徐佑樘冲了上来,身后一个个太监、男人、女人带着孩子,孩子吓得不敢说话却目光炯炯盯着这漫天红霞。
“陛下...”徐佑樘转过头看着江景宴,他声音粗粝中带着哽咽,事到如今他连半句安慰之语都难说得出口。
“陛下,我大燕永不亡国!”
徐佑樘带着一个孩子立于城墙边,孩子的脸上挂满泪痕但是眼中坚定看向了江景宴。
“我大燕,永不亡国!”
说罢,徐佑樘就带着那七岁稚子跳下了城墙,后面一个个男人、女人也都带着孩子往下跳。江景宴向下看去,一片血肉模糊,血四溅到了城墙上。赵军大将也没想到如此场面,勒马后仰。
江景宴震惊,面目怨狰,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我大燕有尔等将士实乃我军之幸,只是这些孩子,孩子...”她说着说着带了哭腔,江景宴方才也想要上前去拦,可是她如今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宫中甚至都缺粮三日了。
她一身武艺谋略在此刻毫无用处,她无兵、无将、无粮草马匹。一国之君做到如此地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朕...朕不能死在此处,朕不能让天下人笑我燕国无君。”
“朕不能死在这...”
江景宴慌乱往城下跑去,墙下已一片火海。她的尸体若是被发现,天下人都将要笑他燕国无能让女子做了国君,她不能死在这里。
城下的赵军以为她怕死往下跑,众将士大笑“无能小儿,这就怕啦。看你这般懂进退,爷爷我可以考虑不□□你妻女,哈哈哈哈哈。”
城上的仅存的守军也以为他们的帝王是无能之辈,心下唾弃,更有甚者已提了剑刃向她走来。
江景宴身下就是火海,燃油早就倒散了在地上,漫天飞舞的布匹木料,助长了她身下的熊熊大火,她往下看了一眼,大火毁了失身无法验尸,到时至少可以保全她燕国颜面。
城下一中年男人在驴车旁和几个穿了护甲的守军争一辆驴车,抱住孩子怒喊道:“你们答应了的!那可是二十斤米啊!二十斤!”几个壮汉不等他说完提枪就杀,男人的乱发糊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已经不省人事。
但是城墙上的守军将士更急,数十支箭已向景宴射来。
“希望这些孩子,来生莫要怨我。”她苦笑。
咻咻——
城下还有往上走的孩子,看见数箭齐发,有的惊慌的大哭起来,有的四处躲闪,有的直愣愣的看着,看着他们燕国的国君笔挺的站在城墙上,然后几处中箭抽搐,终于往后栽倒了一片火海之中。
咚——
...
“阿宴!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