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呼啸声渐渐远去,宴初和压低头顶的棒球帽,坐上了前往十八区的火车。
十八区是没有机场的,直升机飞过去目标太过明显,所以他要从十区转车去十八区。
夜间车上人不算太多,宴初和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是一处靠窗的角落。
还有十六个小时的路程。
他靠着椅背,和其他旅客一样闭上双眼,但精神依旧紧绷。
等到下一站,他身边的乘客似乎换了人。
宴初和本来没打算管,但这个人在列车重新启动后突然朝他这边靠过来。
宴初和瞬间睁开眼,目光凌厉,动作迅速地推开对方。
“抱歉。”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熟悉。
宴初和顿住,推人的力道松了些许。
“……安又麟?”
男人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笑了笑,嘶哑着声音喟叹,“你还记得我,真好。”
宴初和扫了一圈,现在是半夜,大部分人都闭着眼睛睡着,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你要来十八区……我想来接你。”安又麟的声音和之前有很大差别,最重要的是不像之前那般桀骜不驯,反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宴初和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扣上帽子歪到一边继续闭目养神。
安又麟安静了一会,小声道:“你睡会,我帮你看着。”
宴初和抬了抬帽檐,看了他一眼。
夜晚车厢内灯光本来就比较暗,男人又戴着遮掩身形的兜帽,他只能注意到对方过于灼热的目光,像好不容易找到主人的流浪狗。
不像他熟悉的那个安又麟,倒有点像第一次见对方时那个模样。
那个名为苦柚的时期。
苦柚是花名,是那些地下拍卖行的工作人员给安又麟起的。
宴初和第一次见对方就是在地下拍卖行,彼时他刚在舅舅的带领下见识到世界的黑暗,然后就看到被当做商品摆在台前的安又麟。
很难想象,眉骨锋利看上去就很凶的安又麟也曾有过脆弱敏感的少年时期。
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高开叉的裙子,戴着假发,眼角的小痣在灯光下泛着光,这种形象很得那些顾客的心。
但宴初和看到安又麟那藏在温顺外表下那颗倔强不屈的心。
他出手拍下对方。
台下的安又麟远没有台上时期表现得温顺,虽然还是带着营业笑容,但宴初和看到对方藏在袖子里的小刀。
舅舅说他拍下的人交给他自己做主。
所以他只在二楼匆匆露了下带着面具的脸,便让人带着安又麟去了基地。
后来很多年他都没再单独见过对方。
如果没有那天雨夜他看到的,安又麟眼底泛着光的泪痣,或许很长时间他都不会认出对方。
宴初和信任苦柚,是因为对方是基地里很忠心的一名下属。
但比起苦柚,他更熟悉的是那个桀骜不驯……色欲熏心的安又麟。
“别这样看我。”宴初和压低帽檐,闭上眼。
安又麟沉默,不死心地骚扰他,“你还在生我气?”
“没有。”宴初和声音闷闷的,带着困倦,但为了之后能得到好好休息,他还是补充一句,“只是不习惯。”
“你没必要扮成苦柚的模样,我认得出来你,安又麟。”
安又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厢又归于宁静。
这一趟行程足够保密,俩人很顺利地在第二天傍晚抵达十八区。
大部分乘客都在十七区下了车,整个车厢就剩下宴初和与安又麟俩人。
安又麟一直看着宴初和,视线都没有怎么挪动过。
他像藏在暗巷的老鼠,贪图难得的月光。
鬼知道他有多想宴初和。
从那天他独自离开医院起,到现在,他心里眼里全是宴初和。最开始会担心对方有没有安全过关,半夜根本睡不好,一闭上眼都是宴初和浑身鲜血躺在他面前,然后惊恐地无法入眠。
后来得到消息说宴初和平安回到一区,他终于可以安枕,但很快就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
安又麟可以把阿傻当做情人,但他没办法把曾经的恩人,组织的首领代入同样的角色。
这是一种亵渎!
与此同时产生的,还有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
他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对宴初和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
但安又麟仔细想想又不觉得后悔,他喜欢宴初和,与他是不是首领这个身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