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宴初和有点晕,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接下来要面对关乎生死的考验。
他只是想在暴风雨来临前享受一段平静的时间。
可惜现实不会让他如愿,子弹擦着他的胳膊射了过去,不是准头太差,而是一种警告。
宴初和后知后觉地看向受伤的胳膊,下一秒瘫坐在地上。
他成了整个狩猎场上唯一的猎物。
七枚红点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眉心,心脏,太阳穴,他身上的每一处致命点都被照顾到,只等某位先生的一声命令,就能立刻结果掉他。
宴初和没有动,像没有意识的雕塑。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染红了他身上的病号服。
雨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人数不少,里面最突出的应该还是手杖顿地的声音。
他抬头,面对来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父亲是来了结我的吗?”
宴先生停在距离宴初和一米处,他身后刘叔举着黑伞为他遮挡雨水。
刘叔的半边肩膀已经湿透,宴先生身上的衣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
他们身后还站着不少人,都穿着黑色衣服举着黑伞。
像是在为谁举行哀悼会一样。
宴先生没有说话,手杖微抬,挑起宴初和的下巴。
冰冷尖锐的杖尖抵在宴初和的喉结位置,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跟杖尖产生剐蹭。
但□□怎么能抵过金属的锐利,不过几息宴初和就感受到些许疼痛。
“为什么要逃?”
听到宴先生的质问,宴初和抿唇没有回答,唇色苍白如纸,已经挤不出血色。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宴初和呼吸更频繁,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喉咙会被尖锐的杖尖割断似的,但神情却无比悲伤,整个人摇摇欲坠。
两个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回答。
宴先生本身脾气就不是很好,愿意来问话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见到宴初和连这些都不愿意回答,手中的杖柄微微转向,举起再落下。
宴初和被他狠狠抽了一杖,咳出点血来。
宴先生还想再来一杖,可惜被人拦住。
“唐医生?”
“你是来阻止我教训自己儿子的吗?”
唐既白没说话,只是站在宴初和面前,身上的衣服还有些许凌乱,像是刚发现情况,着急从值班室赶过来。
唐既白握着杖身,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浇透。
宴初和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刚在草地滚过,身上泥浆草屑糊了满身,是在场最狼狈的一个。
他寻找着声音来源,像是寻找寄托一般,颤抖着声音唤道:“唐医生?”
唐既白松开手,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红点,俯身把宴初和扶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宴初和摔伤了膝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摔得更惨。
“唐医生……”宴初和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或许已经哭了,毕竟在雨中连眼泪都留不下来。
他对着唐既白摇摇头,身上的伤口泛白,是沾了太多水的缘故。
“不要管我了。”
虽然知道少年此刻模样是必须要展示的脆弱,但唐既白心里仍旧产生了些许不忍心。
更重要的是,这是对方和对方父亲之间的博弈,他们所有人都是旁观者,能够给予帮助却不可能扭转俩人的想法。
唐既白握着宴初和泛白的指尖,眼眸深沉。
他回头,在雨中看向宴先生。
“宴先生,我可以回答你那两个问题。”
“唐医生!”宴初和提高了音量,声音也有些急促。
这不全是伪装,他是真的有点着急。
因为这和他们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他只是拜托唐既白晚上不要守在房间,给安瑜偷渡进来的机会。对方出现在这里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是不信任对方,只是这种关键时刻他向来掌握在自己手里。
唐既白不卑不亢,哪怕面对狙击枪的红点扫描依旧很淡然,和第一次请求见宴先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跑了的那个人是我的学生,安瑜。也是宴初和的监护人。”
听到唐既白这样说,宴初和心中的紧张卸了几分,只是手指仍旧攀着对方的衣角,试图起到一丝能被人察觉到的微弱阻止意味以维持人设。
听到“监护人”三个字,宴先生眼皮跳了跳,浑身的气压又下降了几分。
刘叔赶紧解释:“小少爷之前脑袋受了伤,被医院判断为智力障碍,必须要有监护人担保才能出院,对方就是那个时候成为小少爷的监护人。”
宴先生眼睛微微眯起,“继续。”
“安瑜他……”
宴初和似乎预料到唐既白接下来会说什么,声音颤抖着恳求,“别说了唐医生,我求你,不要让父亲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