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小少爷失忆了?”
“容我强调,一个月前我的学生收治的这位病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失忆了。”
“怎么会?你们十七区……会不会检查结果有问题?”
“……十七区或许缺少好的医生,但设备都是顶尖的。”
最开始提问的人有些语塞。
这点他确实最清楚不过,十七区留不住人才,但上层区的大人物为了彰显仁慈,往往会给每个下层区最高规格的投资,比如他们现在所处的医院。
可惜就算有着金刚钻也没人敢揽这瓷器活,眼前的男人估计是整个十七区唯一拿得出手的医生了,还伤了手,不然也不会找到他的老板……那位喜怒无常的宴先生要人手。
提问的人注视着病床上一无所知的少年,眼中划过一道阴暗的光。
“唐医生,请你明确告诉我,小少爷还有没有机会恢复记忆?”
唐既白沉默许久。
或许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但提问的人只想要一个答案。
“……会保持现状。”
“是吗?”提问的人笑了,“我虽然不学医,但明白一点,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唐既白声音冷淡地打断了他。
“病人头部曾受到猛烈撞击,影响到颅脑内侧颞叶,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临床表现上的一条就是失忆,甚至影响到病人的……情绪。”
“前不久病人就因为发病被注射过镇静剂,院内很多人能够证明,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情况。”
唐既白难得说那么长的话还没被系统提醒,他其实已经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然而系统什么也没说。
或许只要不在宴初和面前,他也不需要那么严苛地遵守“人设”。
提问的人沉默片刻。
良久,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变了脸。
“那真是太遗憾了!”
他明明在表达难过,眼底却带着笑。
“小少爷在十七区受苦了,老爷跟我说等小少爷身体好点就接他回去,以后再也不会放小少爷独自出门了。”
“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要拜托唐医生好好照顾小少爷,宴家会支付你足够的薪酬。”
唐既白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话,仿佛没看到提问的人那极速变化的表情,也对那人口中的薪酬不感兴趣。
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宴初和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藏在被褥下面,掌心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因为屋里太热,还是他过于紧张而产生的汗意。
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他安全了。
而唐既白也履行了他的承诺。
其实昨晚宴初和就清醒了,当时是半夜,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到有人走动的动静,还有开灯的声音。
然而宴初和什么也没看到。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看不见了。
那一瞬间背后的寒意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但很快他就镇静下来,他试图开口询问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身份,然而一开口嗓子哑得连完整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对方轻轻扶起他,给他喂了水,动作不是很熟练,但足够温柔。
“你……是谁?”
宴初和其实闻到了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在对方扶起他的一瞬间。
然而这两种味道都是医院常见的,他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
直到唐既白主动开口。
“一个你很讨厌的人。”
宴初和:……
他没想到唐既白居然那么……记仇。
说记仇也不对,毕竟对方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选择漠视自己的死亡。
他被安又麟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点意识,只是太过虚弱无法睁开眼。
所以他还记得,是对方救了自己。
“抱歉。”
宴初和微微低头,纤长的眼睫垂下,微微颤抖着,像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
“你上次说抱歉,然后跑了出去。”
“这次也是吗?”
宴初和被唐既白的话弄得有些羞嚇,但也知道对方很给自己留面子了。
毕竟当初是他装乖骗人放松警惕,抢了衣服之后还趾高气昂地嘲讽对方,这些事唐既白都没有提。
少年下意识地舔唇,这是一种回避行为,但落在唐既白眼里似乎是他又渴了。于是宴初和再次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还有递到唇边的水。
温凉的水能极大缓解宴初和身上的燥热,还有麻醉过去之后伤口处难免的痛痒。
他犹豫两秒,没有拒绝。
唐既白喂完杯中的最后一滴水,起身要离开。
“唐医生。”
宴初和拽住男人的衣袖,阻止对方的动作。
“请您帮帮我。”
他在示弱。
现在的宴初和比之前装乖的他要更真诚,再加上那黯淡无光的眼眸,更加脆弱,让人怜爱。
他其实不确定被骗过一次的唐既白会不会答应自己,但至少宴初和莫名觉得对方是可信任的。
或许是他因为安瑜一次次伤害唐既白,然而男人并没有计较甚至好心肠地救自己性命吧。